第四十六章 花飞花落_[快穿]非主流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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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花飞花落

  李木深完全不在意李沄晟越加疯狂的挣扎,轮椅被撞击摇晃得咔咔作响。他在李沄晟的身后,看不到对方的狰狞,还在兀自叙述:“在他们离开都城之前,我便命贪狼,如果殊不愿回来,回到我的身边,他就亲手,将之阁杀。”

  这是出于理智的做法,而不是什么得不到就毁掉的偏激感情。

  李木深心里一直有个怀疑——苍殊或许一早便知道贪狼的真实身份,或者,几乎可以说是确凿。

  不然,一个能预知的人,会不知道?还偏偏就不知道?

  是我隐藏的太好,在日后都没有暴.露,所以苍殊才不没办法预知吗?

  这是一个可能,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刻意隐瞒。甚至说什么只能预知影响大势的大事,可相处这么久,苍殊也不是没有做出一些个预知,李木深思前想后也没发现那些预知与大势有什么关联。不得不说,苍殊做戏的本事很是一般。

  ——跟李木深相比的话。

  若是隐瞒,为何隐瞒?

  显然,他打算做什么,与贪狼的真实身份有关。

  特别是,苍殊某些让他猜不透用意的举动,也偏偏与贪狼有关。

  比如,三年前,自己与贪狼失散后,苍殊为何要拘住贪狼两年?那两年到底为了什么?从贪狼和破军两人嘴里叙述的看来,似乎除了培养感情,还看不出别的。

  但就算只是培养感情,也不是没用的。不然你看,他忠心的狗,一具该视他的命令高于一切的杀人机器,居然敢拖延到现在,还没有对苍殊下手。

  说来,当初,苍殊让他在十月初十前找到他,就答应他。

  李木深当时本来就怀疑苍殊拘住贪狼的用意,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选日透着暗示的意味。因为十月初十,便是从药神谷回来的贪狼认他做主,并且手刃亲生母亲的日子。这一天,对贪狼的意义有多特殊,贪狼不知道,而这位先知,可是知否?

  虽然后来李木深知道,苍殊是用这一天确保能与他相会在清月山……但,之前的怀疑,又真的是多心吗?

  再然后,李木深更是发现,苍殊竟然不知道他与李沄晟之间是貌合神离?又是他隐藏得太好?

  一次两次,总是在与贪狼身世有关的事上出现与先知能力不相符的违和空白,叫他怎么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呢?

  所以,李木深是从一开始、并且一直,都在提防苍殊会在贪狼的事上出手。

  比如,终于就像现在这样,带着贪狼离开了……然后,如果不是贪狼并没有真的“送”给他,殊,你原本是打算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李木深有相信过苍殊吗?

  或许。

  从来没有。

  但相信与否,在某件事上并不起决定权。那就是,他真的在对方身上寄予了感情。

  他是喜爱他的。

  对苍殊,还是对李沄晟说的,他对他的喜爱,都是真的。

  所以,他才会因为苍殊再次嫉妒上贪狼。他看上的人,却好像是因为贪狼才出现在他身边的呢……

  他曾经觉得,也一直觉得,他喜爱苍殊,仅次于对皇位的渴望。

  但,有一种第二名,叫做与第一名差了几十分的第二名。而这还不是高考那750的满分,感情和权力比起来,相差又何止千万距离?

  起码对于李木深来说,这个取舍在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他喜爱苍殊,以一种终将舍弃的心情投注进去,投注都是真心的,所以你看,他此刻也感到了难过和遗憾。所以才来,找李沄晟分享一下这郁结的心情。

  “父皇你可知,令郎也动情了?可惜,他又要再一次亲手地,夺去至亲至爱者的性命。父皇,父债子偿的滋味,如何?”

  李木深轻声问。

  似乎是恍然发现一般,李木深发现李沄晟不知何时停止了挣扎。目光从悠远的地方收回,他低头看向身前、垂头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弯下腰来,倾听对方的呼吸。

  呼吸停止。

  “看来父皇是没有福分见证本王的登基大典了。”

  到底是老人了,还是身体机能被极大破坏,每日活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中,仅靠一线希望和一口不甘苟延残喘的一个老男人,在希望破灭,得知掩埋在过往中的悲哀与痛苦后,加上江山易主的愧疚、绝望,刺激过度,终于垮了……

  “来人,送太上皇回清月山。”

  可没人知道太上皇陛下在他康王的府上,他当然是要把李沄晟的尸体从清月山接出来,厚葬于皇陵了。他在世人眼中做了二十几年的孝子,自是应当继续做下去的。

  翌日,登基大典举行。

  略去那繁琐复杂的礼仪流程的赘述,李木深终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子。他的脸上没有再佩戴面具,露出他完好俊美的面容。跪在大殿的老狐狸们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对外,自然有一套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说辞:药神谷给医治好了。

  作为一个国家的象征、君权神授的代言人,李木深身上好似再也挑不出毛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凌霄。

  身在龙椅上,目及万疆远。李木深体会到了每一任帝王的豪情壮志和意气风发,这种天下都匍匐在你脚下的感觉,确实挺让人着迷的。

  但这种感觉只回荡在他的胸腔,入不了心,扰不了脑。

  这就是一登九五的君临天下,这也是六亲情绝的百年孤独。

  殊,我已经没有你了,只剩这天下,它是我的,我亦好生待它……

  视线从旷远空寂的不知处收回,落到台阶下大殿中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上。

  “众爱卿平身。”

  ……

  【附加主线任务“邪不压正终饮恨”完成,玩家心脏物防加持永久绑定。】

  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意识都开始昏沉的苍殊给吓了一跳。安梓都消失了,他以为那什么非主流系统已经彻底抛弃他了呢,结果原来还在吗?

  任务完成……原来今日是他登基的日子吗?

  哦,倒是好巧。

  心脏加持啥的还有个屁用,老子都要挂了好吗……

  但就在这时——

  【复活任务“好人发卡皆是配”完成,玩家是否选择离开本世界?】

  本来感觉浑身力量都在被抽离的苍殊,这一次是真的虎躯一震!一股精神头涌上来,那效果堪比回光返照了!

  但他心里比刚才还要懵比了!怎么回事?复活任务完成?怎么完成的?男二不是已经死了吗?!

  苍殊超想问为什么,但这里并没有可以回答他问题的某毒舌扑克牌,而且眼下正有着更紧迫的问题亟待解决。

  [是!]

  【还有十秒完成替换,十秒后玩家将离开本世界。10,9……】

  突然被生的希望砸中,苍殊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但马上又操.蛋地发现,尼玛被剑捅穿的地方还是好痛啊,就不能给我屏蔽了吗!

  不管怎么说,苍殊有心情搞事情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苍殊死不了了,那必须要恶劣一把才对得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心情吧?

  他必然是不能要这些人好过的。

  只有几秒钟,他想不出怎么让千里之外的李木深不好过,但近在眼前的贪狼,那就对不住了!

  “贪…狼。”苍殊微弱地,温柔地,又坚定地叫出了贪狼的名字。

  贪狼还一手持剑,笔直而僵硬地站在那里,与苍殊距离不超过五尺。他现在像是被什么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冰冷麻木地执行着一切来自主人的命令,一半撕裂得疼痛,在苍殊一脸震惊地转过身来的时候,疼痛得血肉模糊。

  二十一年来的身体本能,让一半占据了上风。

  但当苍殊用熟悉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时,另一半猛然开始疯长。麻木空洞一点点从贪狼的眼中消解,苍殊此刻的样子在他眼里鲜活起来,立体起来,刺痛起来……

  手里的剑突然变得烫手,贪狼慌张无措地松开,不敢看苍殊又一瞬也不能离开那个被他伤害的人,想过去认错,拥抱他,却愧疚得整个人都僵硬了,虚软着,四肢的力量在被疯狂抽离,现在的他脆弱得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让他轰然倒地。

  “贪狼……”苍殊又唤。

  他抬起一只手,攥住了胸前的剑身,利刃割破他的掌心,鲜红的血液在雪白的剑身上蜿蜒。然后被苍殊拔出,他咬牙忍受那疼痛。

  “不!”贪狼焦灼的喉咙里喊出这个字。

  “贪…咳咳!”肺部破损,呼吸说话都是煎熬,血液随着他的咳嗽不断从嘴里流出来。苍殊铛的一声丢开剑,胸口被堵住的血大量喷涌出来,甚至溅到了顾琅玉的墓碑上。

  他缓慢地朝着不敢过来的贪狼迈出半步,又半步,一步一朵血莲。

  他要怎么让这个叫他信任,却一直陪着李木深欺骗他,最后甚至捅他一剑的人愧疚难过呢?

  控诉?

  责怨?

  不,贪狼这样的性格,你的责备反而是他的救赎。

  所以……

  贪狼双目灼痛地,看到那个向他靠近过来的人突然笑了,笑得散漫,无忧,就是那个他心爱的少年的笑,毫无一丝对他的怨恨,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怜惜和宽容。

  “我很高兴…今生…遇见,你。”

  【……1。】

  “…娘子。”

  笑容永远地定格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失去所有支撑地,朝前倒去。

  像有一只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贪狼的灵魂上,震得他神魂尽碎。动作快过大脑地,他一步上前抱住了倒下的苍殊,可是他浑身也没有力气,所以就这么双膝猛地跪到地上,可他却有如怀抱宝贝一般,将怀里的人保护得好好的,他的疼痛不值一提,也感受不到。

  “苍…殊,苍殊……”每一个字眼都像干涸的土地上崩裂的裂缝,干哑而劈裂。“不,不……”

  不,别走,求你。

  求你睁开眼,我不求你再对我笑,对我好,我不值得。

  我只求告诉你,我是你的。

  一切都是你的。

  苍殊……

  苍殊……

  【恭喜玩家激活NPC,获得神秘礼包一份!】

  在苍殊彻底从这个世界抽离的最后瞬间,他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来不及多想,意识便暂时陷入了黑暗。

  破军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贪狼一副要死的样子。他对身后的人下达指令:“动手。”

  迫近的杀气让贪狼从失魂落魄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刚才的虚弱好像都是假的,他这一刻变得像一只刺猬,只有苍殊在他柔软的腹部,与他同为一体,外界的一切都成了威胁,让他的刺根根竖立。他保持抱着苍殊的姿势,头也不抬地:“你要做什么?”

  破军一口公事公办的语气:“带走他的尸体。”

  “不。”贪狼抱着苍殊站了起来。“我要带他回家。”

  破军忍不住皱眉。“这是主子的命令。”

  贪狼恍若未闻。

  破军:“违抗主子,连你也杀。”

  这也是李木深的命令。

  李木深也在赌,他要看看,这条狗是不是已经挣脱枷锁。如果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剑,也就已经是指向自己的威胁,那么,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排除掉。

  破军原本见贪狼杀了苍殊,以为这绳子还栓得牢靠,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一时有点看不明白,但眼下的情况,执行清除叛徒的命令总归是没错的。

  “告诉主子,给我时间,时间到了,我就死。”贪狼抱着苍殊一步步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往破军所站着的地方而来。

  当贪狼走进他们的包围圈时,破军身边的打手在蠢蠢欲动,却被贪狼释放的气劲镇住了,又没有得到他明确的命令,一时不敢出手。

  破军当然清楚,他们不是贪狼的对手。如果是在早一点的刚才,贪狼那种状态还勉强是个机会,可惜他已经错过了。

  破军抬手,制止他的人。“让他走。”

  于是他便这么看着,看着贪狼抱着苍殊的尸体,一点点消失在幢幢树影之后。

  “你回去告诉主子。我会去监视他。”

  “是。”

  于是破军带着两个人追着贪狼离开的方向去了,其他人也散了。

  山谷又恢复了宁静,如果不是墓碑前那大滩的鲜血和染血的长剑,一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清风拂过,草木摇曳。

  唦唦。

  草叶摩挲,有嗅着血腥味过来的动物,在感受到所有杀气离开后,试探着从树丛中钻了出来,三两只朝着墓碑过去。

  血液还很新鲜,小家伙们争先恐后伸出了舌头。

  突然!脚下的土地翻涌起来,无数白色的根须凶猛地冒出泥土!吓得小家伙们嗷嗷叫着四散开来。而那白色根须则护食一般覆盖住、圈住了这一片染血的土地,蠕动着,不知在做什么。

  不过片刻,根须又如出现时的那样,倏倏倏地钻回了地下。然而那片土地原本的血液都不见了!泥土中、甚至是草叶上的血液,完全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几只小动物都傻眼了,绕在周围,焦急气愤又疑惑,但又不敢上前探查。如果它们再聪明一点,会发现这里还发生了什么变化——就在墓碑后面那个坟包顶端,原本那朵迎风招展的小白花,黑蕊白瓣的阎罗花,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白蕊黑瓣!

  黑色小花在风中摇啊摇,很是欢快的样子。

  宁静祥和的山谷,无人问津的山谷。

  在第四十九天,迎来了它的第一个造访者。

  一名老者,为这个简陋的坟墓添了一些香烛,絮絮叨叨了一天,然后离去。

  明明一开始会霸占整个坟包不让其他植物生长的变异阎罗花,一个多月来,这坟包竟然已经遍布杂草,一朵小小的黑色花朵藏在其中,并没有引起一个伤心老人的注意。

  然而就在当夜子时,月光从穹隆空洞洒落下来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混杂在了虫鸣蛙叫的夜曲中。如果有人在这里仔细聆听,会发现,那像是春天里,幼苗萌芽破土的声响。

  坟包开始颤动起来,上面的杂草野花不断簌簌抖动。

  嗯?

  这个时候才发现,那朵黑色小花不知何时竟然枯萎了,明明白日里,还生机勃勃的呀!

  咵啦啦,土块和石子被顶开,从坟包顶端滚落。而在阎罗花枯萎的地方,一只在月光下白得像在发光的修长手掌,从中伸了出来。

  有什么在此夜,诡异地发生着。

  第二天,阳光明媚。

  这座山谷孤坟前,突然多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但是已经沾满了泥土的长发男子靠着墓碑坐着。他的面容只能算作清俊,但不知道是他皮肤的颜色白得太不正常,还是脸上的神情不像个正常人类,他身上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精致感,宛如一个人偶。

  他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的周围,有一些跃跃欲试又不敢靠近的小动物。忽而,扑棱棱翅膀煽动的声音响起,一只心大的鸟儿歇在了男子的肩上。它毫无所觉地蹦蹦跳跳,东张西望,甚至伸着喙去啄男人的脸。

  却在触碰到男人肌肤的瞬间,口吐白沫地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小动物们,瞬间都吓跑了。

  男子所在的区域,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可怕。

  哒,哒。是谁的脚步在靠近。

  一个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仰望对方,睁开了一直垂敛着的双眸,这才终于能被看清模样——那双眼睛,是黑色的眼球,白色的瞳仁。

  而站立在他面前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长裤,一头清爽的短发柔顺而服帖。这副打扮在这个世界是如此不和谐,但男子显然并不能理解这种违和,他像一个毫无思维的人偶。

  “你这种生命形态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突然出现的男人对他说,“我是来带你走的,顾琅玉。”

  ……

  三年后。

  破军抱着胳膊靠着树干,就这么看着贪狼目不斜视地路过他,往那个方向而去。日复一日的日常,波澜不兴。

  三年来都是这样。

  他在这里监视贪狼,相安无事,互无来往。

  破军想不明白,分明是要贪狼死的主子,为什么会放任对方三年而什么也不做,虽然这三年,贪狼除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什么奇怪的行为也没有,甚至连青竹村都没有出过。

  三年前,他跟着贪狼回到了青竹村,远远看着对方将苍殊的尸体葬在了那棵百年樱花树下。亲手雕刻了一座石碑,每天都要去那里静坐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便是去山里寻找树苗,去将各种品类的樱花移栽到樱源乡中。

  移栽的行为可能有些奇怪,但破军知道贪狼想做什么,因为他当年也是听过苍殊的豪言壮语的——要在这樱源乡种下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棵樱花树!

  他知道,所以才嗤笑贪狼的这种行为,把别人的一句戏言当真至此,害他跟着在这里白白蹉跎三年光阴,当真愚蠢可笑!

  而青竹村……

  或许是时间淡化了恐惧,或许是看到他们住了进来,陆陆续续也有人搬进了这个村子,第一年,这个死人村就又恢复了盎然生机。

  只是这些人,也不是当年人了。

  没有人认识那个种了三年树的男人是谁,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还好有些樱源乡的老人还记得他们第一任乡长的话,便也会顺手种下几棵樱花树,众人拾柴火焰高,三年来,樱花树种满了整个樱源乡。

  每到这个季节,纷纷扬扬漫天樱花成雨,如梦似幻,宛如仙境,吸引了不少游人,小小乡村也变得出名繁荣起来。

  有时候廖秉君会想到,这才是自己那个义子留给樱源乡的财富吧,甚至,连带着他的白山城都跟着热闹起来。

  可惜,这样出色的孩子,离开得太早……

  “苍殊……”

  贪狼用手巾仔细温柔地擦拭石碑的每一处细节,其实他每天都来,哪里有什么灰尘。

  “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棵树,也开花了。”

  “这里很美,和你的家乡像吗?”

  你要回家,这里像你的家了吗?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三年也过去了,所以,你一定已经转世投胎了吧?这样我下去了,你也就不会看到我了。

  我不值得你遇见。

  我宁愿你从未遇见过我。

  可我更庆幸今生遇见你。

  我爱你。

  我是你的……

  贪狼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柄没有鞘的剑,手握住刀刃,剑尖抵住自己的胸膛,抵住与苍殊同一个伤口的位置。

  ——现在,我把我还给你。

  失去意识的最后,他好像看到他的少年还躺在樱花开满的树上,对他懒懒地笑着。

  他便也笑了。

  ……

  二十年,大昭在李木深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十年前,连延塍与胡夷都归顺了大昭,后十年,便是大一统开创盛世的辉煌十年。

  民众无一不赞颂他们的天子,史书无一不写满他的丰功伟绩。

  这便是胜利者的奖杯与花冠。

  所有的残忍和不堪都会被美化,真实与虚假都由他书写。

  胜者为王。

  所以,有时候,李木深也会想到,如果当初一切按照苍殊告诉他的原本的轨迹走,失败者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唔……无意义的联想。

  他是个好帝王。

  但,不是个好恋人罢……

  如今他后宫佳丽三千,子嗣众多,可是没有一个再能掀动他一丝丝的波澜。这一生,唯一能让他动心的人,二十年前就死了,间接地,死在了他手里。

  苍殊死了。

  十七年前,贪狼也死了。

  本来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十五年前居然还能冒出个顾国师。好在他虽然把李家人都发配走了,出于谨慎的习惯,也一直有关注他们。不然那老家伙找上李煌宇的遗孤,拿着贪狼的画像密谋对付他的事也就没那么快被他发现了,继而由此摸出了顾国师和一个熟悉贪狼和苍殊的老大夫。

  此后,倒再也不见余波了。

  “殊……咳咳。”他也五十二岁了,本来早产儿的身体就有些缺陷,好在他是皇帝,他有的是好东西还能给他吊上个几年十几年的性命。

  拿开掩嘴的手帕,李木深收笔,目光温情地看向跃然纸上的某位故人。

  画下记忆中苍殊的各个模样,是李木深忙碌之余,最大的乐趣。这是他为自己保留下来的温情,他愿意放任这一点喜爱流淌不息,或许,这让他感觉自己也像个人。

  他爱苍殊吗?

  爱的。

  如果能重来,他会做出其他选择吗?

  不会。

  “谁?”李木深突然抬起冷锐的目光,看向前方。

  ……

  “江珵燕?”她有些不确定地转身叫住刚才擦肩而过的男人。

  对方停下脚步也看向了她,停顿了一下,才似想起她,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左臂的位置上移开。“上官歆。”

  妇人便莞尔一笑,“叫我白歆吧。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江湖上倒是偶尔能听到你的风声。”江山代有才人出,江珵燕虽然闻名一时,但这二十年来太过低调,已经有很多年轻人不大记得这个名字了。

  “去我家里小坐一下?”上官歆提议到。

  江珵燕本想拒绝,却听上官歆补充到:

  “很久没有遇到当年的故人了,不想聊一聊吗?我却想跟你一起怀念下我的朋友,苍殊。”

  拒绝的话,不经他同意就缩了回去。

  二十年,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像一柄大锤砸在他心上,砸得他恍惚都有点懵了。他刻意躲避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不过不刻意也差不多,苍殊并不是什么名人,想打听他才要比忽略他更难。

  而突然被人提及,才发现一个名字就能动摇到他。

  他多不甘心。

  他都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至今没有婚配,这个人还要害自己多久……

  江珵燕有一点点陷入他自己的情绪,然而上官歆下一句话让他整个人如遭雷殛:

  “正好明日便是他的忌日,该有我们这些人怀念一下他的。”

  “你说什么?”江珵燕仿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谁的…忌日?”

  上官歆诧异了,“你…不知道?二十年前,苍殊就…去世了啊……”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苍殊死了?

  二十年前就死了?

  世界好像在天旋地转,他差一点就无法站立。

  “你还好吧?”上官歆看他脸色可怕,关切到。

  江珵燕提起内力,强自稳固住神台,害怕又渴切地对上官歆道:“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

  离开上官歆的小院时,江珵燕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浑浑噩噩,走了不知多久,不知走到了哪里,走到大雨倾盆,连天公都这么应景。

  他像是不堪承受雨幕的重量,轰然倒在肮脏的地面,也不起来。

  怎么就死了呢?

  你怎么能死呢?我以为,你一定左拥右抱,过着再好不过的潇洒日子,这样我才能气你,恨你,以为我不想你,不爱你……

  是我错了。

  我错过了你二十年!

  我不是要知道你抛开我却过得好才能足够恨你,我只是个无法放下尊严的懦夫,卑劣地自我安慰着,你没有我也过得很好,那我便好……

  可你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以为,苍殊是他身体里的一根肋骨,掰断了,抽掉,会让他痛。但现在他才知道,苍殊是他的脊柱。

  抽离了,他会死。

  “阿…殊……”

  ……

  后来,有人看到青竹村那棵白色樱花老树下,有个男人在那里跪了好几天,一动不动。一直到樱源乡最后一朵樱花也凋零落下,男人消失了。

  江湖上再也没有江珵燕此人的消息。

  再后来,大昭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他们伟大的皇,驾崩了。

  据说,先帝死时,胸前躺着一朵盛放的重瓣白樱。

  纯白,绝美。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我是打算写到下个世界一点开头的,结果写着写着发现这个世界要扫尾的东西还有点多,要按照原计划今晚是交不了稿了,所以就在这个氛围下本章收尾吧~

  下一章扫尾加开启新世界!

  诸君,我好兴奋啊,下个世界大殊是个大渣渣!简直是会掉粉的那种渣!渣到坏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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