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锦_无肉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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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锦

  “你可以过去看看。龙昭堂温和地建议我们来个“感人”重逢,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和正常时候没区别,然后任凭我连摔带滚地扑到石头身边,自己则慢条斯理地让美人砌了壶茶,优雅抿了一口,皱眉道,“玉琼茶不应用东湖井水,要换三年前雪水。”

  美人胆战心惊地去换茶。

  我急忙检查石头伤处,鞭痕、刀痕、烙印、针刺……各种酷刑让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巴掌大完整好皮,十个手指血rou模糊,好几个指甲盖翻了出去,左腿还有处疑似骨折弯曲处。我想安wei他,想痛骂某畜牲,可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话,只觉得心好像被放在火上慢慢地烤,直至发烫。又像是被灌入了氢气,轻飘飘又涨得发疼,几乎要爆炸。

  一滴泪水打在脸上,石头微微呻lin了一声,缓缓张开眼,看了我一眼,又仿佛做梦未醒似地闭上了。

  “小洛儿,先别哭,”龙昭堂用白皙修长,毫无瑕疵手指,敲敲轿子扶手,不紧不慢地说:“你男人可是够硬气啊。”

  “你男人”和“硬气”两个词他都咬得很重,我不明其意,石头猛地睁开眼,在尘土中低吼道:“我就是她男人!就算你强迫占了她身子,将我杀死,我依旧是她男人!而你,不过是头变态畜牲!一头养尊处优惯了可怜骡子,生在马群里就自以为是马了!哈哈!”

  “小洛儿,你说呢?他宁死都要做你男人。”龙昭堂挑挑眉,看向我,没有生气。

  我心跳得很快,抓紧了石头满是血污手,纵使冰冷,依旧觉得心暖。仿佛只要拉着他,就算十八层地狱也有勇气去闯。

  龙昭堂周围人,都怜悯地看着我们,然后拥在他身边。

  石头眼巴巴地看着我。

  眼泪又涌出来,我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如果求饶,低头有用,可以用换石头活命,我是宁可伤他心,也愿意对龙昭堂撒谎说自己讨厌石头。我抬头看了一眼龙昭堂,正准备编造完美谎话,做垂死挣扎。

  龙昭堂忽然淡淡地开口道:“你从我手中逃了三次,最后这一口痛了我三天,永远记在心里,仿佛着了魔似,想忘也忘不了。”

  看见他似笑非笑神情,我瞬间清醒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末路难逃,哪里救得了人?一块砧板上肥兔子rou,没有任何求饶筹码和资本,只会惹人发笑。

  正如十四世纪意大利,有个叫伊莎贝尔女公爵低嫁给了佣兵队长菲利普伯爵,她脾气傲慢,xing格暴躁,菲利普伯爵却对她千依百顺,万般宠爱。于是她越来越无法无天,最终红杏出墙。她以为老实厚道丈夫依旧会原谅她,可是她错了。那天晚上,她被带进了地牢,菲利普伯爵命手下拔掉她所有牙齿,活生生砌入墙中饿死。

  我虽不认为自己和龙昭堂是夫妻,也不知道伊莎贝尔被菲利普砌入墙中是什么情景,可是龙昭堂那双毫无感情眼睛,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个故事里疯狂男人。有多浓爱,就化成多烈恨。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感情炽烈,个xing残暴疯子。

  无论我们是哀求还是怒骂,是痛哭还是反抗,都没有用。石头是一定会死,我也活不成。

  “你宁死也要做我男人?你本来就是我男人!不准娶乡下美人!”我终于轻轻摸着石头柔软长发,死心呜咽道:“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放屁,”石头想伸手,但不能动,最终脑袋在我掌心蹭了两下,骂道,“我乐意。”

  噩梦终归会醒来,痛苦会解脱。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我终于不再觉得禽兽可畏,也不想懦弱逃避,头脑中一片清明,不再害怕,只有平静。

  我擦gan所有眼泪,像聊家常似地,旁若无人,絮絮叨叨地告诉石头:“我昨天把方凤翔做掉了,那个伪君子就是你杀父仇人,公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石头身上痛得直抽搐,依旧赞道:“gan得好!”

  “好了,小洛儿,亲热话待会再说。你不哭就好,红着眼睛画上画可不好看。”龙昭堂笑linlin地打断了我们jiao谈,“我料想你脑子在逃跑时候挺好使,没想到你手段比我想象更高,幸好我让那家伙见面时便给你下了追魂香。”

  我闻闻衣袖,上面是有股淡淡熏香味,还以为是在破庙里染上了香炉灰,没放在心上。方凤翔死前说那句话,是他早知道我得意不了多久,便会走上和他同样黄泉路,所以要在下面等我。

  抱着怀里伤痕累累石头,我很后悔没珍惜把方凤翔碎尸万段机会。唯一庆幸是拓跋绝命逃跑成功,在这样包围圈中,他单枪匹马,武功再高也顶不了用,就算他侥幸救我成功,让石头死去,我不能想象自己如何度过下半辈子煎熬。

  龙昭堂又开口了:“我留了你家男人四肢完好,也没让他变成太监公公,你感激吗?觉得自己应该怎么报答我仁慈?”

  我咬牙切齿地问:“感激,当然感激,你希望如何?”

  “聪明女人,”龙昭堂缓缓起身,走下马车,对旁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拿开我罩头上面纱,替我拢好鬓边凌luan碎发,痴痴地看着我脸,指着自己心,恍惚自言自语地说:“你逃了以后,我就着了心魔,我收拾了很多人,画了很多画,依旧缓解不了这份痛苦。我想起你以前逃走时说过话,很清楚地知道,纵使甜言蜜语,暴力威胁,人心依旧无法改变,你只会撒谎妥协,心依旧不会属于我……这样你,没有用。于是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我终于明白了,既然痛苦无法消除,那就将它连根拔去……可是你是我最爱女人,也是最美女人,普通死法实在配不上你美丽。”

  我问:“你希望我如何死?”

  侍女们捧着几个托盘,一个放着套白色云纹织锦衣,一个放着羊脂玉雕成玉兰花发簪,一个放着金刚石镶嵌玉镯子,一个放着鱼戏莲花绣花鞋,一个放着梳妆镜。

  侍从们搬来了大捆大捆木材,堆在平地,然后将桐油均匀地往上泼。

  龙昭堂让人支起了他画架,拿出画具,优哉游哉地说:“小时候见过京城大火,烧得如鸳鸯锦般灿烂,美不胜收。所以我一直很想画幅火中美人,可惜烧了好几个看上眼姬妾,她们要不哭得一塌糊涂,要不晕死过去,实在觉得配不上烈火美丽,也画不出没有想象中效果。料想你天仙容貌,勇气过人,应能达成我所愿吧?”

  我看着火刑台,手脚冰凉。

  龙昭堂笑道:“残缺之人,失节之妇都是入不得族谱,下不得祖坟家伙,若你乖乖听话,我便让你留个清白,让你男人留个全尸,两人死了也有脸见祖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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