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缪斯_十日黑暗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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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缪斯

  火堆上,壶里的水滚开着冒着热气。

  温热湿润的毛巾轻柔的擦过躺着的那一动不动的男人的身体,鲜血在毛巾上晕开,直到将毛巾浸透。一双纤手将毛巾投入水中,那一盆水也早已被染成了鲜血的颜色。

  纤手的主人秀眉微蹙,站起身,将那一盆血水泼洒了出去,然后从火堆上取下水壶,重新将烧热的水倒进盆中。

  那冒出的蒸汽薰出了她额头上的汗滴。

  她用手指试了试水温,轻轻地一点,然后闪电般的缩回,从旁边的水桶里仔细的舀了几瓢冷水掺入盆中,反复的试着水温,仔细的仿佛照顾幼童的慈母。在那一刻,她柔弱的容貌上浮现出了女人母性的光彩。

  此刻在她眼中,那男人就像是在熟睡的婴儿,也只有此刻,当她的手抚mo过他的胸口,能感受到那之下一颗火热的心在真实的跳动着,不知为何,她的眼睛湿润了,因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和他如此之近,近的让她不由得产生了错觉——

  仿佛她真的拥有他一般。

  她俯下身,抱着他,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聆听着他心脏的跳动,从未如此清晰。

  也许是因为这夜的静谧,也许是因为她沉醉的心,也许……

  是因为那胸前的恐怖伤口,一个黑洞,向下似乎可以看到心脏的跳动。

  ——————————————

  我的名字叫缪斯,是古代爱与美的女神的名字,可以想象我的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对我有怎样的期望。

  不能不说我的父母很聪明,因为那些人口贩子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同样的期望。毫无疑问的,在我此生所参与的第一次交易时,我被卖了个好价钱。

  当然,这些都是我长大以后听到那个人口贩子在酒后牢骚中提到的,大多都是对于他当年看走了眼的后悔之词。在这个疯狂的世界,尽管男人占据着主导的地位,但讽刺的是,在那些刚出生就被卖掉的婴儿之中,女婴的价格却更高——由于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男婴在长大后的价值更小,而女婴却有可能——仅仅是可能,成为抢手货。

  换句浅显的话说,由于高高在上的是男人,女人是更好的玩物。

  但是,牢骚归牢骚,那个人口贩子却只能骂我,却不能打我,或者做出一些其他的行为,因为他依然指望着有朝一日能把我卖出去。

  有一种女孩叫作“天生丽质”,遗憾的是我并不属于其中之一。但不知道是幸运或者不幸,所有天生丽质的女孩都被卖进了妓院。

  “她太瘦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肉。”妓院的人对我的主人——那个人口贩子说。

  他是我的第一个主人,直到现在我还习惯于这个称呼,因为实际上我并不恨他。

  为什么我要恨他呢?他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要恨也应该恨生我的父母。反而,我倒是有些同情他,养了我那么久却总是卖不出去一定让他很困扰,我曾经有一次看到他向女神祷告让我长得漂亮些,至少也长得丰满一些,而不是永远这样瘦瘦小小,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

  幸运的是,我发育的很晚,但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当我的主人将我打扮一番之后,他惊讶的认不出我。随即他立刻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他的人生将要达到辉煌的顶点,而他向女神的祈祷终于有效了,他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也有了价值。

  他热泪盈眶,忍不住地在我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我也很配合的露出了一个训练已久的娇羞的笑容。在那一刻,我是挺为他感到高兴的。

  我并不知道确切的美女在女性中的比例占到多少,但绝色美女一定是很稀少的,这点不用说我也知道。他的目标不再是妓院了,而是那些豪门大族,那些性欲过剩的中年权贵和那些纵欲无度的花花公子。

  但是他错了,我依然入不了那些人的眼,事实上他接触的层次太低以至于还没有搞清楚那个圈子的规则——我不过是块璞玉,还没有经过雕琢,而且,即便是经过了雕琢,也多半是作为一件礼物送出去的,而不是像这样的公开叫卖。而现在的我,价值要比我的主人想象的低很多。

  可惜他不这么认为,他诅咒着那些不识货的白痴,带着我走遍了那个省他能叫得上名字的所有豪门,在吃够了闭门羹之后,又带着我频繁的出入于一些名流经常出入的场所。我也不知道他期盼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他的眼神狂热的接近偏执,对于他那黯淡又卑微的人生,我是他唯一的一道曙光,能让他摆脱平凡命运的唯一期望,尽管他也并不知道他能够做些什么。

  多么可笑的疯狂,也最终给他带来了死亡。

  终于有人看上了我,当地驻军的长官,在某一次街道上的偶遇中,惊鸿一瞥之际,立刻惊为天人。

  在一切都将崩溃的边缘,武装是最强大的力量,每个人都深知这一点,所以一个驻军长官在当地隐然是一个超乎其他所有豪门,所有家族的存在,没有人愿意违抗他的意思。

  那个长官当场带走了我,然后,我的主人竟然管他要钱,可以想象他的下场——在我的面前,那个军官的手下打死了他,像打死一条狗。

  就这样,我换了个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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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斯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夜晚自己竟然会说起这么多往事,也许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聆听的人,也许……

  是她一直想要亲口诉说的人,此刻终于可以耐心的听。

  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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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一个主人死去的时候,我在哭,多半是在为他的命运悲伤,毕竟他是从出生以来和我最亲近的一个人,而剩下的小半,是在为我将来叵测的命运感到恐惧。而事实上,如果我当时能够猜到未来的我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的话,我当时就不会只是哭泣,而应该拔腿就跑。

  但我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我看到我的第二个主人那蚕豆大小的丑陋眼睛中露出的淫光时,在我没有被带到他的床上,而是被带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时,当那天夜里他浑身酒气的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时,我的世界天崩地裂。

  他野兽般的吼叫着,不留余力的鞭打着我,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没有什么人能理解那样的痛苦,也许你能,但你和我不同,我只是个女人。

  我哭喊着,绝望的想着我究竟犯了什么错老天才会这样惩罚我。当人陷入这样的绝境,总是将责任推给命运,这样他们的心里才会平衡一些,可是对于我来说,一切真的都是命运,我从来就没有过选择的机会,即便是在我的第一个主人死的时候我选择逃跑,我猜事情依然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那鞭子在我的皮肤上抽出一道道伤痕,带来的是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但那之后,慢慢的就麻木了,我为了哭叫而哭叫,为了让那个人兴奋而哭叫,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哭叫,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而哭叫。

  我想起在某一天我问那个年老的看守,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这么不公平,我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他似乎饱经沧桑的这样跟我说:

  “在这样的世界中,美丽,是一个女人的原罪。”

  我讨厌他的口气,但是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我的人生就这样毁了,不再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但我依旧没有想到死,我这样出身的人是没有任何羞耻感可言的,每天存在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活下去,而为了求生,我可以忍受一切,即便是这样的痛苦。

  你知道吗?是你让我的忍受变得有价值。

  然后他zhan有了我,用他粗鲁的手,用他依旧喷着酒气的嘴,用他血脉贲张的丑陋武器,我哭着,呼吸着他令人作呕的男性体味,他长着怪兽一样的浓密胸毛,布满皱褶的肥胖肚腩,他就是丑陋的代名词。

  然后他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粗暴的揪着我的头发,让我说我爱他。

  我什么都没有说,越是卑贱的人,越是生活在痛苦和绝望之中的人,对于美好的东西就越抱着美丽的憧憬,比如爱情。我已经轻易的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因为我知道它早就不属于我,我早已失去了支配它的权利。

  但是所谓爱情,比如“我爱你”这三个字,我真的不想这样说出口,而这,是我唯一还能够守护着的东西。

  我忤逆了他的意思,我准备好接受下一轮的鞭打,我不相信他会杀了我,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是有诱惑力的,没有人愿意轻易抛弃。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但迎来的并不是鞭打,而是一个男人的哭泣。

  “求求你,说你爱我,求求你……”

  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但那恳求却真实的一遍遍的回响在耳边。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可怜的男人。但是,我依旧恨他,不论他可怜与否,他都是那个用鞭子抽打我,粗暴的zhan有我,然后逼迫我说爱他的混蛋。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大概三四天出现一次,对我做着同样的事情——鞭打,辱骂,疯狂的zuo爱,然后,让我说我爱他。

  没错,我并没有坚持多久,在他的鞭子和眼泪之下,我说了我爱他。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依然对爱情有着憧憬。

  身上的血痕结了痂,掉了之后长出一层薄薄的嫩红色的新皮,然后在无情的被鞭子抽出一道血痕。有的时候,那鞭子异常的狠,抽下来一层皮肤,于是就流血,流脓,然后结痂,留下一道伤疤。

  我吃得并不差,只是很少见阳光,过了没多久我就和一老一少两个看守的士兵混熟了。老的那个我不喜欢,总是装出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平时也不爱说话;年轻的那个很活泼,也爱说话,经常跟我聊天,但总而言之,只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

  有一天,我看到他在我睡觉时看着我的身体用手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总之,我从他们嘴里知道了许多关于我主人的事情,比如:他的妻子是如何凶悍,他又是如何的怕他的妻子,还有,一些外面的有关他妻子的传闻,说他的丈夫是如何的满足不了她,而她在牢骚之余也只好自己去外面寻欢作乐……

  这是很有趣的信息,结合着他在酒后的胡言乱语,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我的这个主人并不爱他的妻子,或者说是很惧怕她,以至于在她的面前就失去性欲和男人的能力。所以,他的妻子就更加不满,变本加厉的折辱他。所以,他将他对妻子的不满发泄在我的身上,只有这种发泄,通过鞭打和虐待才能让他获得一种存在和支配的快感,从而让他重振雄风。

  ——————————————

  萨马埃尔依旧一动不动的躺着,胸前那个可怕的伤口似乎小了一些。

  缪斯自嘲的笑着:

  “那个男人其实也渴望着被爱,像你一样,也想所有其他的男人一样,但是,我并不在乎,我为什么要理会他的感受呢?我只是想好好的利用这一点,你可能会说我淫荡,说我下贱,但我没有别的办法,这毕竟是我唯一能控制的东西,也是我唯一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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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对那个年轻的卫兵说,我可以满足他的一切需要,他惊恐的跑开了,之后几天再也不敢跟我说话。

  其实我只是想改变些什么,我可以忍受这样地狱一般的生活不代表我已经认命,也许逃脱是一个太遥远的梦想,但是,即便逃不出去,能改变些什么也是好的。

  我奋力的迎合着他的冲刺,他发出低沉的吼叫,让他发泄完他所有的精力,让他在他妻子面前更加难堪,也让他对我更加依赖,没错,这就是我的计划。

  这个计划正在逐步的奏效,他果然来的更加频繁了,而且,并不再像从前那样疯狂的鞭打我了,似乎事情正在向好的一面改变。

  可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我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在改变了。

  那段时间里,所有人都惊恐着,听他们嘴里所说的原因,似乎是某个地区暴动了,而那个地区似乎离驻军不远。从我的主人的惊恐程度,我似乎可以估计出他手下的这些驻军的素质了,一支正规的军队竟然被一群暴民吓成这样。

  当然我丝毫不担心,尽管他们在努力将这些叛军妖魔化成吃人的怪物,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再换个新主人罢了,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差吗?

  然后事情来到了那一天,也许对于你,那只是你十年流浪生涯中很平凡的一天,但对于我,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

  我听得到外面的鼓噪声,我猜想也许是叛军杀进来了。

  然后,狼狈的冲进来的那个丑陋的人,暂时还是我的主人,他想要带我走。

  “快,跟我离开这里。”他打开了牢笼的门。

  “叛军杀进来了吗?”我冷笑着回答道。

  “不是叛军,是个疯子!”他咬牙切齿,“我们拦不住他,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突然,他发现我的神色并不像是往常一般的顺从,他明白了。

  “缪斯,我知道你恨我。”他说,“但是我爱你,我已经爱上了你,从今天开始我们离开这里一起生活好吗?我不会再打你了。”

  他哀婉的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伙子,但他在我的心中永远是那个拿着鞭子散发着臭气的彻头彻尾的变态,永远不会改变分毫。即便他爱我,那也是我的计划成功了,不会让我对他的恨减少半分。

  我敢这样跟他正面的顶撞是因为我看到那个年轻的守卫已经握住了手中的棍子,随时准备敲上这个人的后脑,只等待他恼羞成怒对我发作的时刻。

  但是他没有,他突然跪在了我的面前:

  “求求你,跟我走吧!你没见到外面的那个疯子,他杀了他见到的所有人,不会因为你长得漂亮就不杀你的。也许你恨我,但你不应该就这样死去,你……”

  已经太晚了,在我开始害怕之前,在他来的及把话说完之前,在我作出决定之前,那个黑色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红色的弯刀向下滴着血,脸看不清,只能看的到他一身黑衣都已经被鲜血浸透。

  一刀,那个老的看守人头已经离体飞出,再也听不到他沧桑的语气。

  一刀,那个年轻的看守手中抵挡的棍子和他的脑袋一起分成了两半,他再也不需要人帮他解决生理问题。

  我的主人还跪在地上,面对着杀神一样的人求饶着,最后一次的激起了我的同情……

  但却没有激起你的。

  一刀,仿佛倒下的不是一个人,仿佛夺走的不是一条生命,你的脸色永远是那样冷漠,即便是鲜血溅了你一身。

  突然的我开始害怕起来,因为你的眼神转向我,而且这眼神没有一点变化。

  然后,也许就是一刀……

  但是,刀锋停在了我赤裸的身体前。

  你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

  ——————————————

  “我当时以为你也迷醉于我的美色,但我现在才知道,你看上是我一身的伤痕。”

  缪斯手指抚过萨马埃尔的身体,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伤疤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是被缝补起来的布偶。而在这些之中,胸口上那个伤口已经变成了一个,格外不起眼的伤疤。

  “现在,我多少明白了些你当时的感觉,应该是同病相怜吧!”

  “我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那夜的场景在缪斯的眼前重现,“你犹豫了一下,说‘跟我走!’。”

  “然后,你成了我第三个主人。”

  “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也许我会和那个年轻的守卫一起逃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那样,我也永远不会知道我一直憧憬的爱情是什么样子。当你一刀劈开那个守卫的头颅时,我只是有一些淡淡的悲伤,可是当你对我说出了那句‘跟我走’就转身离去时,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

  “我承认我做过逃出生天的梦,梦中我会爱上那个救我离去的人,但这并不是我爱你的原因。我并不知道你的过去,并不知道十年之前发生过什么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我猜那一定是一段不堪回首你不愿提起的往事,可是我想听你说,我想了解你,我想进入你的心。我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我现在已经全部告诉了你。也许你也能把你的往事告诉我,而不是永远埋在你的心里。”

  “我感觉得到,尽管我跟你走了之后,你很少跟我说话,更不愿意向我提起你自己,但我依然感觉得到。在你杀死那些人时,当你每次满身鲜血的重新回到我身边,当你每次让我脱掉衣服,我感到你不快乐,你的心永远是冷的。你并不是为了yu望而杀戮,而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单纯的为了杀戮而杀戮。也许,你只是想要折磨自己,让自己痛苦,所以你的身上才布满伤痕。”

  “我明白,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我爱你,是因为我们有同样的心。我疯狂的渴望着被爱,我猜你也是,而现在,你有了一个爱你的人,但是我呢?”

  “我爱你,主人,也许你永远不会听到这句话从我口中说出,但是,我爱你。”

  缪斯脱下了衣服,轻轻地躺在了萨马埃尔的身边,手臂自然的搭在他的胸前,而她的头枕在了萨马埃尔的肩上,就像是一个妻子顺从的搂着她的丈夫,然后依偎在他怀中一样。

  她渐渐入睡,在睡梦之中,一双有力的臂膀抱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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