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_食人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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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个壮汉一同走到谢升面前,俯身一提就将他扛在了身上,谢升佯装踢腿挣扎:“你们这是害人性命,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我恨不得将你们天打五雷轰!放我下来,我要回家,救命,这里有妖怪!……”

  谢升哭天喊地的声音逐渐飘远,那名清秀少年越听脸色越是郁郁,就在这时,他像是怒急攻心般忽然喘气起来,咳嗽不止:“咳咳……每年都让神花吃这种为非作歹的恶人,毫无虔诚之心,你们就不怕神花降怒,今后再也不保佑我们的村子?咳咳!……”

  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少年摇摇头:“乌为,你莫要成天揣度神花圣意。神花哪里像你这般小家子气,我劝你还是回家养病去,成为人牲这种事就别想了,再活一百年都轮不到你。”

  名叫乌为的男子咳得更狠,颈部咳得青筋暴起,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对面的少年赶紧搀扶住他:“你看你咳的,再发脾气,如何活得到明年祭典?”

  “韦倾,我不要你管。”乌为甩开他的手,弯着腰按住香案角,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反正我都已经是半截身埋黄土的死人了,咳…在哪里都是死,倒不如死得其所,被神花一口吞掉,能为村子带来一整年的福泽,咳,……”

  “你呀,你就做梦去吧。”韦倾气恼,拂袖而去。

  村人们都已离开,乌为站直身体望着人去楼空的祭庙,还有那挂在房梁下的破斗笠。这时,他看到房顶上金光一闪,像是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

  三日后,鸢首祭祀日。

  所有村民在祭司老人的带领下齐齐走到鸢首后山的两棵大树前,等待投喂人牲的时机。

  村中祭祀仪队锣鼓喧天,将这一处林荫小道渲染得热闹非凡。

  此处平日里那些阴风怨气仿佛也尽数消失了。

  今日的谢升依然是五花大绑的模样。他坐在一只巨大的檀木牌位上,脸色青蔫。

  这三天里村民轮流看管他,仅喂他一些蔬菜水果。作为一只老虎,哪里能忍得了天天吃素。谢升曾想使法术逃脱片刻去村子里杀两只鸡吃,但他难以说服自己为了区区一丁点口腹之欲就去偷抢食物。

  这样不好,还是吃葡萄吧。

  他嚼着看守人喂到他嘴里的紫葡萄,将一串葡萄皮悉数吐在了写着“鸢首花神”的牌位上。

  “没得吃了。”看守的村民见他这副不尊重鸢首花的态度,眉眼凌厉道,“反正你也要死了。给你吃多浪费。”

  谢升倒也不在意。等他忍辱负重进入结界为村民消灭这个祸害,除去食人花释放在村民身上的摄魂妖法,这些村民自当会醒悟,到时对他赔礼道歉,感恩戴德。

  谢升自认为心中的美好愿景不久就将实现。

  “快看!结界入口出现啦!”

  村民纷纷仰头望去,只见两棵古树顷刻之间消失无踪,纵横交错的花叶墙如同手指一般迅速松开,与那日一般大小的漩涡再次重现,但不同的是,今日没有狂风大作。入口间飘动着和煦的微风,将四周穿过枝叶的日光吹得斑驳摇晃。

  敲锣打鼓的村民停下了动作。全村人跪倒在地,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升对此嗤之以鼻。他将手从麻绳结中抽出来对着檀木排位砸了一拳。

  “时辰已到。”祭司老人站在一颗怪石顶端,手指天空,仰头大喊,“快将这歹恶之徒丢进后山入口。”

  说罢,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村民便手拖谢升身下的巨大牌坊,毫不费力地将他扛到漩涡前,一把丢了进去。

  祭司老人跪下来,颤颤巍巍地磕头行礼,嘴上不断念叨:“多谢鸢首神花庇佑,多谢鸢首神花庇佑,多谢鸢首神花庇佑……”

  周围人齐喊:“多谢鸢首神花庇佑……”

  那漩涡中的花草绿叶做了一个波浪回旋,就像是舌头在嘴中翻转一圈的模样。不过眨眼间,“蹭”得吐出来一个人来。谢升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便被一个重力砸在地面,**笔直落在坚硬的石块上。他闷哼一声,突如其来的痛意让他憋红了脸。

  “不是他。”好似婉转春风般温柔的声音从漩涡中吹了出来,“你们抓错人了。今年的歹人不是他。”

  就在这时,村头踉跄跑来一个小孩,他手上沾着血,嘴角破了皮,手背朝大汗淋漓的额头上一抹,便被血水涂花脸。他嚎啕大哭着,嘴里喊道:“呜呜!不好啦,呜呜……父亲被人杀死了!家里溅了好多血……呜……!”

  “这不是牛九家的孩子吗?!乖乖,你家发生啥啦!”一个大婶儿走过去蹲了下来,“你好好说,究竟怎么了?”

  小孩哇哇大哭:“我听见、听见有个男人让我父母告诉他们村子的秘密,父亲不从,那男人便一刀捅死了父亲。呜……娘亲让我从狗洞钻出来,只有我一个人逃出魔爪,呜呜呜……”

  村民恍然大悟:“对啊!我说总觉得有人没来,原来是今天没看到牛九一家,看来他们家出事了!”

  “走!咱们跟着牛九家的孩子去抓歹人!”

  “赶紧把他抓回来献给神花,不能让这歹人在我们村里胡作非为!”

  被绑成麻花状的谢升躺在路边,就这么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转瞬间跑得无影无踪。谢升坐起来,低头轻吹一口气,缠绕的麻绳便听话地松了绑。

  第3章第三章

  少年正趴在草丛间沉沉安睡。以石为枕,以草为席,此时他的眉目如同天边隐隐升起的秋月一般恬静,黑发在芬芳的泥土上垂落,与微微摇摆的草叶相缱绻。

  他没有真正的名字,但他知道自己是株鸢首食人花,自降生之日起就被赋予了鸢首花灵的身份,村人们尊称他为“鸢首花神”或是“神花”,每天每夜供奉他,向他跪拜行礼。他几乎从未踏出过这片滋养他的阴阳结界,也几乎没见过人牲之外的东西闯入。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自诩“天砚山虎族”的大黄猫,是他这辈子遇见的第一个不速之客。

  在暮色的衬托下,他的面色似乎没有方才原来那般红润健康了。他印堂发灰,在睡梦中皱起眉头,额头上出了几分虚汗,这时他在耳边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你做噩梦了吗?”

  少年倏地惊醒,眼睛刚睁到一半便被一道带着葡萄味儿的热气吹了一脸。他定睛一看,面前不知怎么多出一只凶神恶煞的大猫头来——竟和那天的“天砚山虎族”长得一模一样。

  大猫头脸上比他的猫身多了数道对称黑色弧线,头顶密集的黑花纹俨然描出一个“王”字,宽厚的棕黑鼻头里喘着粗气,胡须下方是一张血盆大口,口中露出四根剑齿,依稀在暮色下泛着绿光。

  谢升看着对方惊诧的反应,心中愈加心满意足起来。他抬起脖子,向对方展示自己颈部优美的毛发;又翻了翻耳朵,露出耳后一点白,摆起尾巴轻轻扫着少年搁在草丛外的小腿。

  “你别害怕,我现在知晓你不是随意吃人的妖花,不会伤害你的。”谢升转转尾巴,眯起圆溜溜的虎眼,“但是,按照神识界的律法,即便村民供奉的人牲都是奸诈之人,你也无权将他们作为食物来供自己修炼。作为明察秋毫的虎族侠士,我想找你谈一谈,希望你能配合。”

  躺在草丛中的少年想坐起身来,却被谢升一虎掌按倒在地。

  少年咬了咬唇,奋力想要摆脱谢升的压制,然而此时他十分虚弱,根本不是谢升的对手。少年放弃挣扎,哑着嗓子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谢升抬头望望天色想要估摸时间,忽地发觉此处的天空似乎从未有过改变。

  少年知道他的疑惑,解释道:“神界里仅有辰时与酉时,这里是酉时,辰酉湖另一边是辰时。”

  谢升打小见多识广,对整日仅有两个时辰的阴阳结界并不感到诧异。他心中了然,答:“我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原本以为你会像上回一样迅速察觉到我,谁知半天都没等到你。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于是谢升循着黄猫的气味找到了他。

  少年平躺在地,听完虎口中吐出一番像模像样的人话,忽然觉得身上那只虎掌毛绒温暖,倒不再继续表现出排斥的态度。他将眉目舒缓开来,道:“你为何要变成这副模样。现在我是人形,你也应该变回人形才公平。”

  谢升摇摇虎头,草丛被他的毛发摇晃得簌簌作响:“谁让你躺在这儿不爱穿衣服。我是老虎还好,要是变成人再趴你身上……不、不说这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描摹那种场景。”

  少年眼瞳中的半分疑虑被遮挡在睫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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