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前夕_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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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前夕

  左右皆无人影,童殊望着一团漆黑的夜色道:“来者何人?”

  下一声便响在他身后:“童氏故交。”

  童殊倏然回身,身后空无一人!

  虽然对方提到是“故交”,但这般修为身手,实在叫他胆惊,他凝眸四顾,灵力已提到十成。

  正有流云掩去皎月,天地一暗,夜色如墨,有一人自暮色中走出,四周无光,来人一身鸦色素纱禅衣,却如身披雪光,好似自山岭雪中走来。

  “您是?”能如此悄无声息近身之人,只有真人以上,当世只剩下冉清萍与焉知真人,童殊道:“焉知真人。”

  素如眼中现出赞许之色,在童殊面前落步。

  除去一切寒喧,她开门见山道:“我与童氏、一嗔大师皆有故交,特来护你。”

  童殊错愕:“真人来护我?”

  素如道:“若是故交不够叫你相信,我是决儿的家人,替他来护你,你可能信了?”

  素如如此直来直往,叫童殊听得一怔,脸上微微烧起,他低首无言片刻,露出些微动人之色。

  素如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静静看他。

  童殊几个深吸压下那脸热之感,不绕弯子了,先问道:“他还好吗?”

  “不算好。”素如道,“然,既我能来,自是劝妥了他。”

  不算好,是景决为了他不肯好好睡。

  童殊方压住的热意又烧起来,被人如此不委婉地说出,他心中又是愧又是羞。

  他又是几个深吸,定了定心绪。

  既然对方爽快,童殊也不绕弯子了,道:“真人,知道我明天要做什么?”

  “取紫金钵。”素如淡淡道,“教训净衣系。”

  童殊愕然,素如全料中了。

  焉知真人出世,却并非不谙世事,倒是心思剔透,对局势洞若观火。

  果然道修到了真人以上境界,心思出尘,不易受纷扰。

  童殊点头承认:“真人如何打算?”

  “此刻起,我会一直在你左右,在你有性命之危和无法全身而退时,一力护你周全。”

  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比童殊设想的要多,童殊会心一笑。

  “你倒是不贪心。”素如道。

  “我欲为之事皆我私事,不该牵扯旁人。焉知真人您超然世外,而我挣扎于是非,所求不同。真人肯护我安危,已是为我开了例外,其实便是这般,旁人也已会归咎于您,我心中深感不安,将真人牵扯进是非,实非我所愿。”

  “所以,你也不愿牵扯决儿。”

  “他……是臬司仙使,不该牵扯进私人恩怨。”

  “你倒是算得明白。”素如叹了口气,“你们都这般清醒,又该何时糊涂。”

  童殊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何为清醒,何为糊涂?”

  说完这一句,他的脸颊上不由飞出一丝可疑的红色。

  这句话,景决也曾说过。

  素如若有所思看向童殊,忽而微微松了眉眼:“我大约知道为何决儿对你情根深种了。”

  听此言,童殊脸上又升起热意。

  他失笑,现在自己只要一想起景决相关之事,或只是提一提景决的名字,心中都要嘭嘭直跳。

  这感觉真是奇妙。

  再一次压下心中鼓噪,回到正题,童殊问出一开始的疑问:“真人与童氏有何故交?”

  素如听此,目光微微放远,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的玉容之上现有此微暖光,她轻声道:“你母亲童弦思,曾替我改过心法。”

  这是童殊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有关他母亲于芙蓉山之外的事情。

  他对母亲改经之事并不意外。

  他自小便知母亲有过目不忘之能,因博闻强记,通晓诸术,触类旁通,虽自身修行浅,但深知术法机理奥义,但凡术法,只要略看,便能道出一二破绽,提出弥补之法。

  而且母亲行笔耕不辍,只要白日里看过的典籍,夜里必掌灯默下来,而后焚烧化烬,充入上邪经集阁。

  待童殊成年后入阁,阁里已有一整栏的芙蓉山典籍。

  他少时想学芙蓉山术法,没有大师傅教,用的典籍都是母亲默给他的,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没有师傅的指点,修习起来颇为艰难。

  想远了,拉回思绪,童殊笑道:“我母亲替您改心法,想必要看您一套经典。”

  素如正于怀念之中,听得此言,略一思忖,忽地冷若冰雪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好笑之意,她淡漠的语气也添上了一丝暖意,道:“原来她随我一路,数番说要替我改心经,是想看《焉知心经》。”

  童殊一愣,随即也是失笑。

  想象一番初出家门的少女,背着尚未炼化的上邪琵琶,遇上一位道法高深女仙子。然后看上了人家的功法,一路紧跟着相伴玩笑。自己修为平平却几次三番要替女仙子改心法,那般无邪浪漫的可爱模样,讨得雪岭一般的女仙子也对她格外开恩。大约于相处之中,女仙子发现少女总能说出自己术法的破绽并给出令人惊讶的建议,女仙子终于放下心防将看家的心法给少女看。那少女修为平平,读起经文来却一目十行,竟当真敢拿笔改人家心经。

  那场景于童殊而言,其实不难想象,童弦思眉眼弯弯,有一双十发适合笑的眼睛,当她满心满眼都装着一个人笑盈盈望过去时,大约是神仙也拒绝不了的。童殊的原身随了童弦思,也有一副那样的眉眼,惹得十八里少女的芳心暗许。

  想到这里,童殊不由唇角勾起,挂上笑意。

  如此说来,母亲当年肯定已将《焉知心经》藏入上邪经集阁,以《焉知心经》的精妙,大约会置入上三层,童殊权限不够,是以从未曾见过。

  童氏守护上邪经集阁,却并非人人权限一致。

  除了下三层是童氏各支传人可见外,往上的权限是由传人所藏入经集数量决定的,所藏入的经集越多,于阁中的权限越高。

  这么算来,他母亲当年藏了《焉知心经》,又藏了《芙蓉山经典》,再加上母亲一生不辍,很有可能达到了能入上三层的权限。

  说来惭愧,他虽遗传了母亲的好记性,却于藏经上远不如母亲。

  他少时顽心重,又是立志于修成一代大能,志不在此,耐不住性子像母亲那样每日只是看书默书,也做不到只想着藏经一件事,光是修习便已占了他大半精力。

  他的入阁权限最高之时,不是在母亲膝下,而是在魇门阙。

  在魇门阙时,他每日都要去听令雪楼讲经,令雪楼与他讲完,必要他默下,等一五一十默对后,再要他烧之。

  理由是:

  能一字不差默下,说明记住了。

  烧掉了,便无所倚仗,才不敢忘。

  这倒正合了他藏经之事,那几年里,魇门阙的经籍,十有八九被他藏入了上邪经集阁,从而得到入阁第七层的权限。

  上三层,他是从未进过的。

  童殊这般陷入沉思,站在原地不动。

  素如也不打断他,她走向舍利塔,深深行了一礼。

  回身时,正对着童殊的背后,忽然“哦?”了一声。

  童殊拉回思绪,转身奇道:“真人,怎么了?”

  素如道:“我曾见你母亲后颈上有一块炎芒形的印记,似是族徽,你却没有?”

  童殊愕然。

  记忆中并未见母亲后颈有什么印记。

  蓦地心思一动,想起自己后颈曾有几日疼过,当时摸着似有肿物,只是后来没上心,便略过了。他此时探手一试,后颈处平坦光滑,连肿涨都没有。

  童殊自忖道:“或许并不是所有童氏后代都有。“

  素如别有深意地收回目光,道:“你回来之后,可曾去看过你母亲?”

  童殊低下头:“尚未。”

  素如却并无任何责怪之意,而是道:“尚好,近来你还是莫去为好。”

  “为何?”

  “时机不对。”

  童殊其实一直隐有一种直觉,暂时不能暴露母亲的安葬之地,见素如说得高深,不禁追问:“何时是好时机?”

  素如道:“时机一到,你自会知晓。”

  童殊遇到母亲之事,不免心急,再追问道:“真人,您既已开口,何不一次说清?”

  素如还是道:“我知之不全,只能提醒你在无法确保你母亲安身之处安宁时,你不宜去看她。”

  童殊觉得蹊跷,道:“我母亲自成家以来,鲜少出芙蓉山。她虽交游很少,但向来与人为善,不曾与人结仇。她在世时,尚且无人寻事上门,死后又怎会有人专门寻事而来呢?”

  素如眸光微动,却不再说了。

  然而,童殊从那欲言又止中,想到什么,顿时浑身一凉。

  如果非要说,母亲与谁有怨有恨,那只有一个人了……

  陆岚。

  这个名字,事隔五十年,以这种方式让他想起,还是叫他气得浑身发抖。

  童弦思的身骨,是他打上芙蓉山抢回来的。

  只有陆岚会跟他抢童弦思的身骨。

  他只是这么一想,已是又惊又气,全身滚出一层汗,手指紧紧成拳。

  瞬息之间,已是惊骇暴怒!

  他强迫自己要冷静。

  心想:不可能!

  他亲眼看着陆岚断气的。

  而且后来芙蓉山也鸣了丧钟,并通告全界陆岚身殒。

  如果陆岚还活着,又怎会允许芙蓉山没落至此?柳棠又何至于不人不鬼形单影支的苦苦支撑?

  不可能的。

  已经五十多年了,骨血都化成泥了,不可能的。

  “童殊,镇静。”素如的声音响起。

  童殊回神,顺着指令凝神,愣愣望向素如。他调息半晌,终是无法忍耐,开口问道:“您说的……是陆岚吗?”

  素如悠长地叹了口气:“你母亲冰雪聪明,当年便是一点即通,我该料到你也是那般的。”

  她是沉浸在某种回忆里,良久才道:“私情家事外人不宜插手。有关陆岚,你之猜测,并未得证。你明日有大战,时辰不早了,此外我知之事,待回头说与你听。”

  在素如沉吟的时间里,童殊已经猜到,素如提醒只是为以防万一,是他自己小题大做,天马行空的胡乱猜测。

  毕竟以陆岚的名气和地位,若是还在,不可能五十年密不透风,毫无消息的。

  他对自己说:是的,现在不能急。

  重复好几遍,果真冷静稍许,再加以上邪心经,他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夜已过半。

  童殊借着夜色于寺里穿行。

  夜色皎光中的寺宇,只余宝殿点点烛光,亭台楼阁浸在暮色里,像沉睡的大佛。

  甘苦寺地形,童殊是极熟的。

  哪处有阵法,哪处有机关,哪处生人不得入内,哪处要在化缘簿上写了银子才好意思进,他无一不知。

  甚至各位阵法、机关,他都略知一二。

  他发现,这些阵法、机关大多都还保有一嗔大师的手法。这也印证了童殊的猜测——自一嗔大师圆寂后,甘苦寺没有出过大能。

  但凡有新的大能加持阵法,童殊破解也要多费工夫。

  此时却叫他如入无人之境。

  他以山阴纸做了二十四面小旗,按八卦震雷离火位拍在二十四处。

  又于他行经之处设下隐踪符。

  然后,他坐在前殿的勾檐之上。

  山阴纸做的遮蔽旗,比普通的遮挡术高明许多,除非撕破山阴纸,否则外面之人是看到里面的事物的。童殊四周各插了一面山阴遮蔽旗,他稳坐阵中,放眼全寺。

  这个位置正面往北正对大雄宝殿,往南能看到寺门。

  视野最是合适。

  他折着纸,素白灵活的手指之下,一张山阴纸裁开细折,一个类似灯的东西渐渐站了起来。

  他所要做的东西,曾看过无数次,早刻在脑海里了。

  做东西亦是他自小练的本领,常年的练琵琶和炼器,使得他的手指十分灵活,此时十指翻飞着,目光却能腾出来,看向那庞然古刹于晓光中,一点一点露出真容。

  古松参天,老柏侵云,山门庄严巍峨,寺宇雄伟壮丽。

  千年古寺重檐勾云,画栋彩梁,在钟磐之声与香烟缭绕中,伴着经文与梵音的嗡鸣,睁眼醒来。

  僧众比平日起得早,寅时初,已忙碌地疾行于各处,上灯油、焚香、早课,不到寅时正,已开始用早食,而后鱼贯而出。

  于童殊所设旗符处,僧众们皆无所觉,面色平平,垂眸而过。

  寅时末,各处就位待命。

  吟诵之声,隆隆响起。

  大雄宝殿高耸入云,肃立于正北居中之位,红底泥金的匾额之上四字殿名笔势苍劲,刀工深重。

  大殿之内如来佛像高近十丈,通体溜金,宝相庄严,令人肃然起敬,环殿四周佛像罗列,千姿百态。

  有十二戒疤的僧人往来其中,敛息默声理佛,诺大的宝殿宇灯火辉煌,却毫无人声,庄严肃穆。

  然而,这不是五十多年前的甘苦寺。

  那时的甘苦寺,山门是光秃秃的一道石门,寺门是两扇古旧的呈现出木材纹理的木门,墙缝石隙青苔处处,红漆泥金大都剥蚀,牌匾大都斑驳。

  寺里用度紧张,却还经常布施百姓,于是寺里头只能节衣食。寺里除了供奉的灯烛,僧众们用的灯烛是截成几段来点的,三日才一小段,扣扣搜搜的用着。

  一嗔大师房里那盏旧油灯,灯芯常断,童殊夜里点灯,时不时还得顾着灯芯是不是尽了。

  然而那时的甘苦寺却频出大能,在一嗔大师之下,同是一字辈的师兄弟里便不乏修为佛法高深之人,空字辈里更是英才遍出。那时甘苦寺的苦行僧只要带一只旧铁钵,走到天下哪一处,都能轻易化到缘。

  世道沧桑,人心不古。

  一代名刹,能披上一身金衣,却换不上更高深的阵法。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好好一座以苦行著称的古刹清门,居然供起了净衣系。

  卯时初。

  寺门大开。

  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香客涌门而入,去抢那头道香。

  然而,早在一柱香前,童殊已经见到有几位老和尚簇拥着一行人,进了大雄宝殿,想必那头道香已经燃了。

  此时那行人正出大殿,前头开道的小和尚八字散开,陪行的老和尚落后半步跟在后头,那行人的首领之人抬步迈过红漆的高脚门槛,抬首望向天色。

  正与童殊相对。

  童殊本是漫不经心地轻扫一眼,瞥见一抹极雅极贵的身影立在檐灯下,眉目疏朗,丰采高雅。

  童殊认出那人是傅谨,不由凝眸瞧去。

  一瞧之下,童殊猛地坐直了。

  这个人不是傅谨!

  身姿一样,面容一样,但不是傅谨!

  因为童殊从那张脸上,看到了自己做下的记号。

  那张脸是假的!

  那张“傅谨”的脸,是用他故意被阿宁偷走的那张山阴纸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密集地抛线索,大家有否接近结局的感觉?

  我个人感觉进度条有80%了,给自己加油!

  接下来要写好多大场面,而我最近又特别累。隔日更,我应该是没问题的。

  在状态好时,我会争取日更。

  其实越是写到后面,越不能急,一个大场面如果分成3000多字一章,会很破碎。我就算是隔日更,一章也会粗长许多,以保证阅读的节奏感。这样算下来,一周更新的总字数并不会比日更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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