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_民国宋二小姐
笔趣阁 > 民国宋二小姐 > 第27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27章

  宋凤宁放下电话,回到饭桌上,看着半盘凉面,不想吃了。

  听洗漱间里,迟雪兰的声音没了,大概吐完了。

  张嫂跟过去看,走回来说;“我看三太太是有喜了。”

  张嫂生过三个孩子,这方面有经验。

  二太太曹玉珍说;“我怀大小姐时,也反应这么大,闻饭菜味都吐。”

  张嫂说;“我去回太太。”

  迟雪兰从洗漱间出来,手捂着胃,脸色憔悴,说;“你们吃,我不吃了,这几天胃病犯了。”

  张嫂回了太太下楼来,说;“太太让打电话找彼得医生。”

  迟雪兰吐得很虚弱,没有气力,“不用了张嫂,我胃不好,老毛病了。”

  “三太太,还是让彼得医生来给您瞧瞧,您先上楼歇着。”

  半个小时后,彼得医生领着一个女护士来了,张嫂带医生径直上楼。

  二太太坐在客厅的吊扇下凉快。

  宋凤宁翻看电影画报。

  两人等着听消息。

  不久,彼得医生同女护士下楼,张嫂在身后送大夫,

  二太太和宋凤宁站起来。

  二太太问:“大夫,三太太怀上了?”

  “三夫人有了身孕,已经两个多月了。”

  外国大夫用蹩脚的中国话回答。

  “两个多月了?彼得大夫,您确定她怀孕两个多月了?”

  二太太问。

  “确定。”

  宋家人相信西医,家里人有病都找西医。

  彼得大夫看见宋凤宁,“三小姐,你额头的伤,皮肤愈合很不错。”

  “彼得大夫,会落疤吗?”

  “三小姐,我保证不会落疤的。”

  “谢谢彼得大夫。”

  这位德国大夫很和善,“二太太、三小姐,再见!”

  “大夫慢走!”二太太说。

  送走彼得医生,二太太朝楼上看看,同张嫂小声说;“三太太到咱们家两个月,这是进门之前就有了。”

  二太太曹玉珍鄙夷的神情,冰清玉洁,也就骗骗老爷。

  宋凤宁却想,现在迟雪兰怀孕了,母凭子贵,在宋家站稳了,幸亏家产分了,不然等迟雪兰生下儿子,父亲的心整个偏过去了。

  二太太对张嫂说;“这个消息快去告诉太太。”

  二太太曹玉珍表面看是个凡事不操心,心宽体胖的人,实则心里有数,别有深意地看一眼宋凤宁,跟宋凤宁想到一起了。

  宋凤宁对小娥说;“下午我要出门,告诉王叔把汽车开出来。”

  “宁宁,你头上的伤没好,怎么能出门。”二太太说。

  宋凤宁把头发分开一些,遮住伤疤,“姨娘,还能看到吗?”

  二太太看看,说;“疤痕过伏天变淡了。”

  “要过几个伏天才能看不出来。”宋凤宁小小地叹口气。

  “你不用担心,离你出嫁,还有好几年。”

  “姨娘就能打趣我。”

  宋凤宁转身上楼去,走到二楼,去母亲的房间。

  悄悄推门进屋,大太太在床上歪着,阖着眼。

  宋凤宁走到床边,大太太睁开眼,看见女儿的小脸在眼前,大眼睛晶亮。

  “娘,你没睡着?”

  “没睡踏实。”

  大太太坐起来。

  宋凤宁亲昵地挨着母亲坐着,“迟雪兰怀孕两个多月了,娘没难过吧?”

  迟雪兰在没进门之前就跟她爹鬼混在一起了,两个人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大太太关碧华抬手,捋了一下头发,“宁宁,上次你说的那番话,娘想想,这二十多年真不值,等迟雪兰生了,他们一家四口搬出去过,我眼不见心不烦,你们也大了,家产分了,以后我也不操这份心了。”

  “娘,您能这样想就对了,我的心您还是要操的。”

  “你以后别跟你爹硬碰硬,娘宁可什么都不要了,也要你好好的,不受一点伤害。。”

  “娘,我心里有数,他是我亲爹,难不成真打死我。”

  受点伤是个意外。

  “宁宁,都是娘无能,要你小小年纪操心家里的事,娘没用。”

  宋凤宁搂着母亲的脖子,“娘,您别自责,我长大了,应该替娘分担。”

  “你才十五岁。”

  关碧华摸着女儿的头。

  宋凤宁心说,她身体十五岁,心智已经十九岁。

  “娘,张嫂擀的面条撒了玉米面,可劲道了,卤子可好吃了,娘,我让张嫂现在给您下一碗面。”

  “下一小碗。”

  宋凤宁眯眼笑,“娘,我要出去一趟,买点东西。”

  “你头上的伤没好,就要往外跑。”

  宋凤宁撩起头发,“娘,你看都结痂了。”

  “你去哪里,让家里的汽车送你,不许贪玩,早点回来。”

  “知道了,娘。”

  宋凤宁话音刚落,人已经出了门。

  下楼告诉张嫂煮一碗面送上来。

  自己回房间换衣裳,从衣柜底下摸出把勃朗宁小.手枪放进手袋里。

  坐进汽车里,司机老王问;“三小姐去警察局?”

  “王叔,帮我保密,不告诉家里人。”

  “放心,三小姐,严刑拷打我都不说。”

  汽车经过聚福楼,宋凤宁让司机老王停车,拿着手袋,说;“等我一会。”。

  聚福楼的酱肘子,狮子头是有名的特色菜,宋凤宁点了酱肘子,狮子头,分量足足的。

  花了两块钱,让酒楼的跑堂伙计提到车上。

  司机老王说;“三小姐送礼,可是送得实惠。”

  “送吃的东西,既显得实在别人又不能拒绝。”

  “有道理。”

  司机老王开车一径去警察局。

  警察局里有五六个警察,其他警察有公务,巡逻站岗执勤。

  宋凤宁双手提着提盒,看见熟悉的两个警察,一个叫张兆和,一个叫夏遇春。

  夏遇春笑着打招呼,“宋小姐来了。”

  过来看她手上提盒,“拿什么好吃的东西给我们探长?”

  宋凤宁朝探头室走,边说;“都有份,买的多。”

  罗平刚忙完,要到附近的饭馆吃点饭。

  门开着,宋凤宁手里提着东西,没敲门,罗平看见,一挑眉,“宋小姐,我正想给你打电话,问你这几天怎么不来练打抢了。”

  宋凤宁把提盒放在桌上,“我出一点小状况,这几天不方便出门。”

  张兆和,夏遇春,楚群笙几个警察跟进来,围在桌边。

  “又带吃的了,宋小姐又破费了。”罗平爽朗的声音说。

  宋凤宁打开提盒,里面大海碗盛着酱肘子,肉香飘溢,红烧狮子头,颜色鲜亮,香气扑鼻。

  几个警察的口水快流出来了。

  “我路过聚福楼顺道买的,给罗探长和手下打打牙祭。”

  身后司机老王手里提着两袋白面馒头,放在桌上。

  几个警察一拥而上,抓过白面馒头,围着吃肘子、狮子头。

  罗平吃得快,吃了两个白面馒头,擦擦手,“宋小姐,我们去练枪。”

  宋凤宁随着罗平朝警察局打靶场走,摘下帽子,她今天出门为了掩盖额角的疤痕,戴了一顶凉帽。

  “宋小姐几天不来,我以为不练了。”

  罗平以为小姑娘练打枪新鲜两天,没长性丢开了。

  “罗探长要是不嫌我烦,我天天来,什么时候练到同罗探长一样的枪法,什么时候不练了。”

  罗平的枪法百发百中。

  罗平刚要说话,一侧头看见她额角的疤,拧着眉头,“你额头怎么伤的?”

  宋凤宁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我半夜饿了,到厨房找东西吃,没开灯,绊倒了磕破头了。”

  罗平眼睛毒,这伤疤可不是绊倒磕破的,一定有很强的外力促成。

  沉声说;“有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宋凤宁看罗平的脸色突然变得认真。

  “谢谢罗探长,以后有人欺负我,我一定找罗探长为我撑腰。”

  欺负她们母女的是她的父亲。

  几天没练,她还没忘,握枪姿势像模像样,可惜接连几发子弹打偏,稳了稳心神,继续练习射击。

  期间有警察找罗平,罗平出去了。

  等罗平回来时,正好宋凤宁打了一个最好的成绩七环。

  “宋小姐进步很大。”

  小丫头不害怕,手稳,心不慌,有准头。

  宋凤宁看一眼腕上的欧米伽小手表,说;“我明天来练,我现在要去茶楼,约了同宿舍的同学。”

  罗平默了一下,叮嘱道:“你要当心,万不可大意,你和我都认为姓孙的同学不是凶手,凶手是这三个女生其中之一的概率极大,不排除不是你们同宿舍女生作案,可能性微乎其微。”

  宋凤宁把勃朗宁小.手枪放入手袋,“有这个我不怕。”

  罗平亲自开车送宋凤宁到江边茶楼。

  望见江边茶楼,宋凤宁说:“停在这里吧。”

  宋凤宁下车,步行过去。

  茶楼里冯莎莎和谭君如已经先到了。

  冯莎莎坐在茶楼靠窗位置,茶楼夏季四面开窗。

  冯莎莎朝她招手,向下喊:“宋凤宁!这里。”

  宋凤宁轻盈地脚步,沿着木质楼梯朝上走,谭君如背身坐着,听见楼梯脚步声,回过头。

  “就等你了,宋凤宁。”

  宋凤宁走过去,坐在冯莎莎身旁的椅子,看没有王玉琪。

  问:“王玉琪没来呢?”

  “王玉琪慢性子。”冯莎莎说。

  谭君如晒黑了,提着茶壶,招呼茶房,“添茶水。”

  茶房续了茶水,给宋凤宁斟茶,宋凤宁不得不象征性地端起茶盅。

  谭君如和冯莎莎都看着她,谭君如说;“我们点的龙井。”

  宋凤宁不敢喝,她来时两人已经到了,喝了半壶茶水。

  万一茶壶里动点手脚,宋凤宁举起茶盅又放下,“王玉琪不能有事不来了吧?”

  冯莎莎说;“我给她打电话,她说来,她家住的远。”

  王玉琪家原来住在苏州,有名的乡绅,后来她父亲为了儿子上学,搬到申城,房子买在城郊了。

  一个宿舍的几个女生,家世大概了解,王玉琪平常绝口不提家里,宋凤宁只知道王玉琪家里重男轻女,谭君如住在亲戚家。

  谭君如看着她,“宋凤宁,你喝不惯龙井点一壶别的茶。”

  宋凤宁自然放下的茶盅,不得不又端起来,

  放在唇边,正这时,冯莎莎探身朝窗外看,一辆黄包车停在茶楼前,朝茶楼下挥手,喊:“王玉琪。”

  王玉琪抬头看,付了黄包车钱。

  王玉琪的到来为宋凤宁解了围。

  四个茶座,宋凤宁和谭君如身边空着一个茶座。

  王玉琪直接过来坐下,把帽子放在桌上,“我倒了两趟电车,下电车又雇黄包车拉到这里。”

  宋凤宁注意到王玉琪说话时,不够自信,总像讨好对方似的。

  谭君如给王玉琪跟前的茶盅倒了茶水。

  王玉琪路远,天热折腾出汗了,拿手帕擦汗,说:“我在家里灌了一肚子水。”

  冯莎莎说:“我最先来了,等你们三个人,喝了半壶茶水了。”

  闻言,宋凤宁看冯莎莎跟前的茶碗里的茶水剩个底。

  冯莎莎这个人,宋凤宁原来觉得了解,有点仗义,现在发觉冯莎莎她也看不透了。

  王玉琪说;“这个钟点,电车上人很多。”

  冯莎莎问;“你们家住的远,你下学期还住校?”

  “我下学期想住校,可是住校食宿费,我父亲不一定肯拿,他现在供我弟弟读书,不想让我念了。”

  王玉琪垂眸,声音很低,“我家搬到申城,乡下的房屋地卖掉了,我父亲说坐吃山空,我中学毕业还有两年,两年的学费我家里不给出,我只能辍学,我理想是考师范大学,读师范不花钱,可是中学读不完,我下学期要是筹不到食宿费,可能就不念了。”

  她低低地愁叹了一声,“我要是能有一笔钱就好了,就能完成学业。”

  像是自言自语。

  这时,茶房端上瓜子花生茶点。

  宋凤宁不喝茶水,不空着嘴,抓一把瓜子嗑。

  听王玉琪抱怨,王玉琪平常胆小怕事,从来不说家里的事,怕同学瞧不起。

  不知道为何今天跟她们三个人说这么多,可能因为要辍学,心情低落。

  谭君如剥花生吃,岔开话题,说;“这一学期下来,我们宿舍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

  闻言大家都沉默了。

  谭君如又说;“孙敏芝还在监狱里,秋后枪决,我们开学后,再也看不见她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监狱看看她。”

  三个人没人说话,半天冯莎莎说;“监狱不让探监,我们见不到她。”

  王玉琪不吭声,低着头,不赞成这个提议,她的性子软,又不敢当面反对谭君如。

  谭君如问宋凤宁;“你说呢,我们一个宿舍,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太凉薄了,我还想拿出点钱,给孙敏芝的家人,孙家打这场官司,家底掏空了,真是可怜。”

  谭君如一向热心,在学校帮助有困难的同学,很有组织才能,学校的活动表现积极。

  宋凤宁什么活动也不参加,谭君如动员她几次,她就是不肯。

  谭君如感叹说:“咱们宿舍的女生都太落后,不支持我的工作。”

  宋凤宁说;“我同意去看孙敏芝,可是监狱不是我们能随便出入的,要买通狱警,不知道要多少钱。”

  谭君如率先拿出五块钱,放在桌上,“我口袋里就这么多钱。”扫了一眼冯莎莎和宋凤宁:“你们俩凑凑。”

  冯莎莎家境好,大方地拿出十块钱,说;“我拿十块钱。”

  看宋凤宁,“你呢?”

  宋凤宁从钱袋里也拿出十块钱,“我也拿十块钱。”

  谭君如收了三个人的钱,“二十五块钱,不够我添。”

  王玉琪小声说;“我没拿钱,要不然你们去,我不去了。”

  “你没钱我们知道,不用你出。”谭君如说。

  “那多不好意思,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同孙敏芝说一声。”

  王玉琪跟孙敏芝要好,按理说宿舍里别人不去看孙敏芝,她最应该去,王玉琪推三阻四的,极不情愿,显然没拿钱就是个借口。

  宋凤宁觉得她很反常。

  谭君如直言道:“王玉琪,我们和孙敏芝好歹也住一年了,最后送她一程,钱的事,你放心,有人给你拿。”

  “那好,等以后我有钱了,还给你们。”

  “都是同学,不用客气了。”冯莎莎说。

  四个人聊了一会,约好明天这个时候去监狱,趁着监狱看守吃饭,留下的狱警少,贿赂狱警进里面去。四个人从茶楼出来,江面晚霞满天,江边景色绮丽,宋凤宁却丝毫没有感到美好。

  各自回家,四个人不是同路。

  王玉琪坐黄包车说去跟她要好的女生家里住,那个女生家父母去乡下参加婚礼,一个人在家她陪着作伴。

  这个女生跟王玉琪好,两人经常联系。

  谭君如骑自行车来的。

  冯莎莎和宋凤宁坐有轨电车,两人不是一个方向,告别分手了。

  宋凤宁回到家,进客厅看见张嫂端着一盏燕窝要上楼,问;“燕窝,谁吃的?”

  “三太太怀孕了,老爷知道非常高兴,让炖补品给三太太补养身体,说明天请彼得医生开安胎药。”

  迟雪兰怀孕,果然在家里地位提高了。

  宋凤宁上楼看她母亲。

  趴门看见母亲在画画,她走进去,来到近前,看桌上铺着宣纸,画的松石,说;“娘,你多少年没画了,怎么又想起画了?”

  关碧华放下笔,“我闲着,总得找点事做,多年没画,手僵硬,落笔都生疏了。”

  “我娘是个才女,当年娘的画作挂出去,有人要买。”

  “我就是闲着打发时间,等你嫁人,有了孩子,我就不寂寞了。”

  “娘,你说哪去了,我才多大,嫁人早呢?你先给哥娶亲,我看哥同学的妹妹就很好。”

  关碧华来了兴趣,“你哥同学的妹妹,人怎么样?”

  “我见一面,看着挺大气的,知书达理,对了同我姐一个学校的。”

  宋凤宁对曾文瑛兄妹很有好感。

  “那你哥怎么一点口风都没露,我还问他,有没有脾气秉性相投的女同学,出国一起去,漂洋过海人生地不熟也有个照应,他说没有。”

  “娘,我哥是个榆木脑袋,你不是不知道,有好姑娘也错过了。”

  “那什么时候请那个姑娘来家里玩,联络一下感情。”

  “娘,我哥下个月过生日,请我哥同学来咱家玩。”

  “好,借着你哥生日这个由头,请你哥的同学,那个同学的妹妹一道请来。”

  关碧华把心思转移到儿子的婚事上。

  宋凤宁观察母亲没有因为迟雪兰怀孕的事影响心情,母亲又重新拿起画笔,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母亲有自己的喜爱的东西,不把全部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不被困在这个家里。

  宋凤宁从母亲房中出来,经过三太太的房间门口,三太太房间的门半开着,听见父亲的说话声。

  陈嫂从里面出来,端着托盘,上面摆着饭菜,说:“三太太怀孕反应很大,一点吃不下东西,闻着饭菜味道都不行,一口饭没吃,就对酸枣感兴趣。”

  宋凤宁问;“张嫂,人都说酸儿辣女,三太太怀的是不是男孩?”

  陈嫂说;“三小姐,我跟你说,很准的,我怀我家老三时,就想吃酸的这口,人家都说我怀的是儿子,结果真生了儿子。”

  陈嫂端着饭菜下去了。

  宋凤宁上楼,遇到宋宜秋下楼。

  宋凤宁微笑说;“恭喜,你要有弟弟了。”

  宋宜秋绷着小脸,瞪了她一眼,没理她,下楼去了。

  宋凤宁心想,宋宜秋似乎并不高兴,宋宜秋这个虚伪的人,平常不高兴也不挂在脸上,三太太迟雪兰怀孕,所有人都很意外,迟雪兰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宋宜秋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按理说三太太怀了父亲的孩子,在这个家地位高了,宋宜秋母女有资格获得更多的财产,这对宋宜秋有利,她为何这般抗拒自己有个弟弟的事实。

  上楼换了衣裳下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

  大太太和二太太、宋宜秋坐在桌前,宋凤宁坐下,看桌上的冷盘,“这么丰盛。”

  小娥摆碗筷,“老爷说三太太怀孕,庆贺一下,加几个菜。”

  关碧华面色平静,对迟雪兰怀孕没任何反应。

  宋知芳从外面回来,来到饭厅,“饿死我了。”

  二太太催促,“洗手去。”

  宋知芳去盥洗间。

  这时,宋兆申从房间出来吃饭。

  宋凤宁问;“哥你在家?”

  “兆申早回来了。”大太太说。

  宋兆申坐下,“天太热,懒得出去。”

  宋家人都齐了。

  大太太对小娥说;“上楼请老爷下来吃饭。”

  宋鸿年不来,大家不能先动筷。

  一会,宋鸿年下楼来。

  宋凤宁受伤后,第一次看见父亲。

  家里添丁,是一大喜事,何况是宋鸿年和迟雪兰的孩子,宋鸿年喜出望外,走路仿佛都年轻了。

  一家之主宋鸿年坐下后,张嫂和小娥端热菜。

  宋鸿年似无意朝宋凤宁扫了一眼,视线掠过她的额角,雪白的小脸一块疤痕,很显眼。

  停留片刻,移开视线,看向大太太,“碧华,辛苦你了。”

  宋鸿年是指迟雪兰怀孕,大太太让人请大夫,又通知他回家。

  “恭喜老爷。”

  关碧华说,面色平静。

  宋鸿年伤了小女儿,在大太太这里,有心缓和关系,说;“南京路上的两间门面房契,宁宁的交给你保管,知芳的放在玉珍哪里保管,老家的房屋田地我已经让人去办了,落在你名下,家里现银和金条留给你,留作兆申三兄妹结婚时花销,股票投资转给兆申,兆申出国的费用我已经准备了,这不要你费心了。”

  饭桌上,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没人插嘴。

  宋凤宁觉得她父亲还有话留在后面,前面说这些都是铺垫,为了引出下文。

  果然,宋鸿年接着说:“雪兰有了身孕,不管将来是男孩女孩,家产也有她的孩子一份,等雪兰生下孩子,纱厂的股份给他一份。”

  宋鸿年望着家人,大家都不说话,三太太这才刚刚怀孕,生男生女还不一定,宋鸿年便许下股份。

  气氛有些尴尬,宋凤宁突然出声,“雪兰姨娘喜欢吃酸,我听张嫂说,酸儿辣女,雪兰姨娘生下弟弟,父亲有了接班人,以后就可以接管父亲的纱厂,纱厂的股份都留给弟弟,弟弟小,由雪兰姨娘代管。”

  宋凤宁说出这番话,正合宋鸿年的心思,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大儿子不争气,迟雪兰生出儿子,他好好培养,将来接他的班,只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被小女儿说了,看见小女儿额头上的伤,有点内疚,发现小女儿不是不明事理,他只要表面上把一碗水端平,小女儿还是善解人意的。

  露出一丝微笑,“雪兰姨娘生的弟弟也是你的亲弟弟,宁宁能为弟弟着想,为父很欣慰。”

  父女俩说话时,宋宜秋的手在桌子底下揪着米白色台布,镂空花纹台布快被她扯破了。

  实在忍不住,接话说;“父亲,我娘不要,她说了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不受人欺负就满足了。”

  有地方住,不受人欺负,不是住在宋公馆,买洋楼给她母女俩住,有口饭吃,锦衣玉食,要求不低。

  宋凤宁暗自冷笑,“宜秋姐姐,父亲是给弟弟的,弟弟是父亲的亲骨肉,子承父业,理所应当。”

  亲骨肉三个字语气加重,点明她一个外人没权利掺和宋家的家务。

  宋宜秋被她堵了回去。

  纱厂倒闭还有两年,迟雪兰明天就生下孩子了,在这期间母亲能与父亲离婚自然好,离婚了,父亲欠外债的债主,找不到母亲头上,母亲便能保住嫁妆,衣食无忧。

  父母离婚了,子女跟父亲的血缘关系永远无法断绝,一旦负债累累,父债子偿,她们兄妹无法置身事外。

  只有把纱厂的股份转到迟雪兰名下,她们才能撇清债务关系。

  大太太不明白女儿的意图,现在家产分割清楚,丈夫和那个女人搬出去,她素素静静地过日子,别无他求。

  儿子出国,女儿出嫁,安排妥善,想开了心平气和了,“我同意老爷的安排。”

  大太太表态了,别人没话说。

  大少爷宋兆申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并不看重,他只是单纯地追求理想。

  二太太没什么发言权,以后她和大太太作伴,女儿的嫁妆南京路一幢二层楼门面,南京路地价飞涨,租金够生活,吃喝不愁,而且老爷说了家里的现银和金条给兄妹三人作结婚之资,女儿体体面面出嫁,她不奢望什么了。

  这都是三小姐争取来的,所以她对宋凤宁格外地好。

  宋知芳是大学生,理想主义者,钱财看得很轻,追求理想中的爱情。

  宋凤宁如果不出头,这个家没人出头了。

  她哥姐太天真单纯了,上一世落魄时,她们求贷无门,方知道没钱的艰难,被债主逼得东躲西藏,二太太因为宋知芳给崔仁默做妾伤透了心,日子艰难,没两年就死了,母亲因为大哥颓废腿残黯然神伤,在二太太死后不久也死了。

  宋家人的下场凄惨。反倒是迟雪兰母女俩找到靠山,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宋凤宁从对面的宋宜秋眼中看到焦虑不安。

  宋家的这顿晚饭,各怀心思。

  第二天上午,顾先生准时到宋公馆,女佣小娥把顾聿清领到小书房。

  书桌上摆好了纸笔书本,准备了热茶水和点心。

  宋凤宁站在门旁,鞠了一躬,“先生好!”

  回到小书房上课,顾聿清心里轻松了许多。

  小书房里棚顶大吊扇,呼呼地转动,整个书房风凉。

  宋凤宁觉得人懒散惯了,冷丁受拘束,规规矩矩地坐一个上午,腰酸背痛。

  顾聿清看出她难受,提前结束课程,说;“下堂课考单词句子,不允许出错,错了要罚的。”

  宋凤宁咧咧嘴。

  顾聿清问;“有困难呢?”

  宋凤宁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先生。”

  “你还有什么问题?”

  “先生能不能给我补一补其它课程。”

  “一个月补英文时间都不够,如果都补的话,走马观花,没什么效果。”

  宋凤宁的手肘支在桌子上,歪着头,娇憨可爱,“开学后先生给我继续补课,可以吗?”

  顾聿清能有个稳定的赚钱差事,开学后女学生晚上补课,不占用白天时间,他当然是愿意的。

  “你要开学以后补课,我当然愿意,我挣一份收入。”

  宋凤宁有自己的小心思,一个月相处时间太短,彼此还不是十分熟悉,她还有两年的时间,两年里宋家有条件雇家庭教师,两年天天面对一个人,感情是不是大不一样了。

  宋凤宁的小心机,顾聿清当然不知道。

  宋凤宁送先生下楼,宋宜秋在客厅里坐着。

  看见两个人下楼,走过来,“能耽误先生一会吗?”

  宋宜秋当着自己的面截胡,宋凤宁在心里翻白眼。

  “二小姐有事吗?”顾聿清问。

  “顾先生,开学我就去慧文中学读书,暑假我在家没事,我想把功课温习一遍,有不懂的题想请教先生,耽误顾先生一点时间可以吗?”

  宋宜秋极其恭敬,扮演一个寄人篱下,仍然勤奋上进,酷爱学习的懂事女孩。

  这个理由顾聿清是不好拒绝的,小姑娘问几道题,顾聿清不兼任她的家教,耽误一点时间总是可以的。

  这时,大小姐宋知芳下楼,宋凤宁眼珠一转,抢在顾聿清回答前,朝宋知芳说;“姐,孙宜秋有不懂的问题,你给她讲讲,先生有要事要走。”

  宋知芳极其不情愿,又不好当着顾先生驳了妹妹的面子,另外对宋宜秋缠着顾先生很反感。

  懒洋洋地说;“有什么问题,来我房间,我给你看看。”

  宋凤宁笑眯眯地,朝顾聿清解释说:“我姐读沪江大学,是先生的得意门生,杀鸡焉用宰牛刀,辅导孙宜秋我姐就行。”

  顾聿清点点头,“告辞。”

  宋凤宁跟在顾聿清的身后,跑去打开门,恭恭敬敬地请先生先行。

  回过头,看见宋宜秋瞪着她,气得鼓鼓的,朝她做了个鬼脸,说:“你不是有问题,我姐等你呢,我姐脾气可大,你小心点。”

  宋宜秋一扭身上楼去了。

  吃过午饭,宋凤宁回房间,小娥帮她换上一条白底碎花裙,戴一顶遮阳帽。

  挎着一个同款手袋,小手.枪装在手袋里,一点看不出来,出门坐车去警察局。

  汽车路过江桥,她看见桥边有农户担子里放着西瓜叫卖。

  下车去,对卖瓜的壮汉说:“挑最大个的西瓜买两个。”

  农户挑了两只十多斤的大西瓜,搬到车上,宋凤宁付钱。

  警察局里乱哄哄的,抓了一个杀人犯,出动了全体警察。

  宋凤宁一进门,乱哄哄的屋子顿时肃静了,齐刷刷的目光朝宋凤宁射过来。

  张兆和和夏遇春吃人家嘴短,热情地招呼,“宋小姐来了。”。

  “我们头正在审讯犯人,宋小姐等一下我去叫头。”

  宋凤宁没等拦着,夏遇春殷勤地帮着找罗探长。

  宋凤宁让司机老王把西瓜放在桌上,找刀子切了。

  招呼,“深井水镇的瓜,大家吃。”

  这些警察刚从外面回来,天热下火了一样,喝水都不解渴。

  一拥而上,一人拿一块啃。

  罗平过来时,看见警察局里呲溜呲溜啃西瓜声。

  跟在身后的夏遇春忙抢了一块吃。

  “探长,给您留着。”

  张兆和拿过一块瓜给罗平。

  罗平接过,对宋凤宁笑着说:“来了,不巧我审问要犯,我叫人带你去靶场。”

  招呼一个年纪小的警察过来,说:“你带宋小姐去靶场练打枪。”

  “是,头。”

  年纪小警察是新来的,站直了敬礼。

  罗平对宋凤宁说;“等我一会忙完了,过去看你。”

  “罗探长忙正经事,我学打枪随便玩玩,别耽误正事。”

  年轻小警察带她去打靶场,跟漂亮小姑娘走在一起,小警察很兴奋,自我介绍说;“我是新来的,我叫叶鸣。”

  “叶警员,我给你添麻烦了,你要嫌烦,送我过去,你可以开小差溜了,你们头问我就说你陪着练了。”

  叶鸣笑着说;“哪能,陪宋小姐练打枪,是我的荣幸,这差事别人还轮不上,他们准在背后嫉妒我呢。”

  宋凤宁笑了,刚分到警察局的警察善良单纯。

  到了打靶场,叶鸣领了子弹,宋凤宁拿出手.枪。

  上子弹她已经熟练了,自己开始练习射击。

  叶鸣在旁边看了,摸摸头,“我还教宋小姐,我打枪准头跟宋小姐差不多。”

  宋凤宁打了几发,上子弹时,问;“你喜欢当警察?”

  叶鸣摇头,说;“不瞒宋小姐说,我胆小,第一次打枪差点没尿裤子,是我家里让我当警察,托了人使了钱。”

  这个叫叶鸣的小警察挺实诚,实实在在地赔了她一个下午。

  两人练完,离开打靶场时,迎面遇见罗平,罗平歉意地说;“宋小姐过来,我审问一个要案,脱不开身,我送宋小姐。”

  走出警察局,宋凤宁看周围没人,对罗平说;“我们宿舍的四个人约好去监狱看孙敏芝,我想暗中观察一下,看能不能找出真正凶手的破绽。”

  “孙敏芝关在重犯女监,一般人不允许见面,连家属都见不到犯人的面,你们要去,我给女监打个电话,放你们进去,你发现什么疑点告诉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9beat.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9beat.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