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干嘛？”
电话那端,白樊打着哈欠明显没睡醒。
程未：“你上次说他迟迟没有再来易感期，不仅仅是因为体质原因？”
白樊：“哦，你说这个啊。”
李清羽分化的太晚,又患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所以易感期比平常的omega更不稳定。一般的omega一个月一次,再不正常的也是两三个月一次，可李清羽却比这时间更长。
通常来说匹配度高达80%以上,两人的契合度就已经很高，在彼此身边也非常容易被对方的信息素影响。有些omega甚至会直接进入易感期。李清羽与程未两个人几乎朝夕相处，汲取对方的信息素。孤O寡A，非常容易擦枪走火。可是李清羽不是。他每个月都会配合程未的临时标记,但是他好像从没有主动进入过易感期。
——虽然人很难战胜本能，但是意志也能产生很大的影响。
——换句话说，他对你没有动心。在一个没有动心的人身边,才能做到这样的坐怀不乱。
程未说：“可是，他表现的很喜欢我的信息素。”
白樊耸肩：“那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吧。”
感觉到对话那端的沉默,白樊突然有些幸灾乐祸，“我说程未，当时那么信誓旦旦,原来也有你搞不定的事啊。”
男人沉吟片刻：“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会怎样？”
白樊睁大了眼睛：“你疯了？”
恨不得把人绑在身边的男人，居然会想要分开一段时间。
但是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损友,她很快会意了程未的意图。
她客观分析：“说实话,就凭你们俩那腻歪劲,体内的信息素早就稳定的不能再稳定了。分开一两个月大概率没什么影响。”
只是,她犹疑着问：“你确定要这么做？你舍得？”
程未回头看了床上的李清羽一眼,青年正在沉沉睡着，晨曦的初光落在他的脸庞，将他美好的五官勾勒，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程未凭的不是一腔热血，也不是足够的运气。
他做事情之前一定会做好全面的准备，关键时来个一击致命。
看似轻而易举的背后，他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准备。
所有人说他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程未也曾这么以为，这世界上的事情于他而言，只有想做和不想做两种。
直到他遇上了李清羽。
——你先别拒绝，哥。
——我和你之间，李清羽会选谁？
今天凌晨程野的那一通电话提醒了他，这段时间的快乐都是他偷来的。
无论是在学业还是商业，亦或是在其他方面。程未一直都淡定从容，运筹帷幄。唯有在李清羽的问题上，无论他表现的再怎么淡定，终究是没有底气的。在感情面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东想西想，会患得患失。他也会想要确切的安全感。
这段时间，他能给感觉到李清羽偶尔展现出的，和从前不太一样的态度。但是这种态度里，有多少是有偏爱的，真心实意的他想要的那种喜欢。饶是再步步为营的男人，也并不确定。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梦，睡梦中的李清羽嘴巴嘟囔了两声。
程未低头，听见他喊：“程未哥。”
程未心底一颤，原本沉重的心因为他这一句，放松了一些。
他垂着眸，半边的身子浸在黑暗中。
他突然获得了一些勇气，想要去孤注一掷。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他不想像个傻瓜一样，等程野回来，又让一切恢复原样。
程未的手指虚虚地描摹着李清羽的轮廓，最后在他的睫毛处停下。
李清羽的睫毛纤长卷翘，像是一把小刷子，轻轻扫动他的指腹。
程未声线平冷，波涛汹涌的眼眸中却异常坚定：“是。”
或许阵痛很难忍受，但是长久的痛苦会更加难以忍受。
他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既然已经尝到了一点甜头，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退回到黑暗里。
“刚好我上次和你说的的非洲那边的项目，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国家正在鼓励有能力的企业走出国门和第三国家发展合作，考虑到公司的长远利益，程未所代表的华研科技接下了政府项目。而在正式动工之前，作为公司负责人，他需要亲自去考察一趟。
周期长，地方也很偏远，刚好李清羽放暑假要回家。无论怎么看，这个时机都是最好的。
白樊听了只觉得疯狂：“我靠程未你疯了吧，那地儿压根没开化，老白之前去了一次还被抢劫了，差点命都丢了。听说有的国家连基站都没有，你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不会。事先做过调研，政府方面也会安排人手保护我，没什么问题。”
知道对方的行事风格，不太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白樊稍微收了点心：“那你千万小心点。”
程未「嗯」一声：“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多关注他一些。”
“这么多年朋友了，你和我客气什么。”
李清羽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熟悉又好闻的雨后青竹的气息提醒他，程未刚刚也在这里。
他揪着毛毯闻了闻，发现有程未的味道。
他脸红扑扑地想着：难不成程未刚刚坐在了他床边，看着他睡觉的？
还是说，程未其实是躺在他房间里和他一起睡的？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李清羽激动地抱着毛毯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极度亢奋地蹬了蹬脚。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晃晃脑袋。
自己是在兴奋个什么劲呢。
他爬起身，看见楠丨枫床头有张便利贴。
是程未的字迹，那字太好看了。
人如其字套用在程未身上半点都不违和。
纸条上嘱咐他楼下有订好的外卖，醒来记得吃，到家后记得给他发条消息。
李清羽反反复复看那张纸条。
唇角扬着下不来，可是又有点气闷。
程未这么照顾他，是不是又把他当小孩啊。
李清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洗漱完吃了饭。
就拖着行李箱回阿姨家。
临走前他看了眼绿湖别墅，不知不觉，他在这儿也住了大半个学期。
不知道他走之后，程未会不会想他。
要不他还是不走了，白樊不是说他们最好不要分开吗？
要不找个理由，给阿姨发消息，说他不回去了？
李清羽纠结了半天，最后拍拍自己的脸。
李清羽，清醒一点啊，你只是暑假回一下家，也就一个月的时间。等放完暑假回来，多的是时间回来。
姨父阿姨都催好久了，林照也刚高考结束，他这个做表哥的还没回去关心一下他。
想到这些，李清羽这才依依不舍地推着行李回阿姨家去了。
到家后，还没来得及进门，李清羽就赶紧掏出手机给程未发消息，说他到了。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句。
【future：嗯，暑期快乐。】
李清羽捏着手机，反反复复去看这几个简单的字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看越开心。
于是也给程未回。
【Q：你也是！】
【Q：熊猫转圈圈?jpg】
正式出高考成绩之前，家里大家都显得很紧张。高考当事人林照倒是没心没肺倒头就睡，睡了几天把高中三年缺的觉一口气全补了回来，等恢复到生龙活虎的模样，就开始和关系好的高中同学商量着一起出去毕业旅行的事情了。
姨父工作忙，林照和朋友毕业季旅行去了，家里就李清羽陪在阿姨身边。陪着她今天去这座庙里烧香，明天去那里找算命先生算命看成绩。
阿姨这个时候特别敏感，半点都经不起风吹草动。他们之前有过把林照送出国留学的想法，可是一个月前发生了件事。他们一个朋友的儿子在国外留学被枪杀了，阿姨吓得魂不附体，和姨父连夜商量后还是决定让林照留在国内读大学。他们就这一个儿子，禁不起任何一点意外。
在家的生活非常规律且重复。
早上和姨父起床晨跑，傍晚陪阿姨出门遛狗，顺带去一趟超市买点儿东西回来。
他在超市看到形状稀奇古怪的土豆小番茄，都会拍一张照片下来，想和程未分享。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对方看到消息，时常也会很快地回复。
「好可爱」「好奇怪」。
或者问他。
“今天中午吃土豆吗？”“想吃小番茄了？”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大概就是你有分享欲的时候有一个可以分享的人人，而和你一起分享的人也给了你很好的回馈。
晚上的时候，李清羽反反复复地看他和程未之间的消息。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内容，但是也能让人高兴半天。
他抱紧自己的毯子，突然感觉一阵空虚。
他想程未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林照发挥的不错，虽然没上成A大，但是也是不错的S大。家里人都很开心。
阿姨和姨父商量着一家人出去旅行，到处玩一玩，缓解一下前段时间的紧张情绪。
原本打算回学校的李清羽又一次被打断了计划。
在他们旅行的第二周，李清羽开始感觉事情不对劲起来。
程未给他的消息回复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晚，有时候他早上发的消息，对方要到第二天凌晨才回复。原本和他认真交流互动的内容也都变成了「嗯」「啊」这样无意义的字眼。
因为在外旅行，没什么时间玩手机。李清羽一开始还没察觉到，等到他察觉到的时候，程未已经两天没回他消息了。
他看着两天前程未给他回复的那条。
【future：抱歉，最近有点忙，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回复消息。】
“清羽？清羽？愣在那儿干嘛呢这么热，快过来给我和你阿姨拍张照。”姨父喊道。
李清羽这才回过神：“好咧！马上就去！”
他们这次的家庭游，报的是半个月的旅行团。
阿姨给他剥了个橘子，走到他跟前，温温柔柔的问：“小羽，你好像有什么心事？遇到什么事可以和阿姨说一下吗？”
李清羽扯出一个笑，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很开心啊。”
阿姨蹙眉：“小羽，你不要和阿姨强颜欢笑，我们是一家人，是血亲，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你不说的话，很多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那一瞬，李清羽突然想起程未对他说过的话。
——你要真实学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喜好，不要什么总憋在心里，否则，没人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到程未，又想到他们两天没联系了。
他的心口突然变得有些酸涩，他喃喃道：“说出来的话，就能得到回应吗？”
阿姨没听清，「啊？」了一声。
李清羽突然站起身：“阿姨，我有事，想先回学校，可以吗？”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坚定，阿姨被怔住了。
她后知后觉也跟着站起来，点点头：“可以，你去吧。你姨父和你表弟那里我去说。”
李清羽飞快地抱了她一下：“谢谢阿姨。”
李清羽飞快回酒店收拾了东西，买了最近的一般航班回A市。
折腾了快十个小时回到绿湖高地，李清羽也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现在是傍晚七点，如果不加班，程未应该已经到家了。
李清羽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拿出手机，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整理了一下形象。
Ok，好像还可以！
他刚想输密码，门从里面打开。
“程——”未哥还没出口。
平常负责打扫卫生的王阿姨从里面出来，看见李清羽惊讶了一瞬：“是小李啊，程先生不是说你回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学校还没开学吧。”
李清羽点头：“王阿姨好。”
他往人后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人。
李阿姨拿出垃圾袋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回来对李清羽说：“你找先生啊，先生不在家？他一周前出差去咯。好像去的地方蛮远的，时间也比较长。嘱咐我多过来照顾一下家里，打扫打扫卫生。”
其实李清羽刚刚回来的时候，没在车库看到程未的车的时候就有点猜到程未不在家。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程未之前的确和他说过他要出差一段时间。但是因为程未经常出差，一般两三天就能回来，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回来没看到人..
“小李，发什么呆咯。还不快进来，哎呀，谁欺负你了啊？眼眶都红了，这么委屈啊。”
程未消失了。
从前总是给他秒回消息的人，像是人间蒸发似的，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也是那一瞬间，李清羽意识到，他和程未之间的牵连是如此的浅薄。
除了那一层摇摇欲坠的「共生」关系，他们之间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打开之前王伟旸发给他的在线行程表，一开始非常含糊的更新了一下程未每天做了什么。但是行程也像是有隐瞒似的，不像从前时间地点人物那样具体。到后来，在线行程表也不再更新。
问王伟旸，王伟旸说，对方这次的行程有些特殊，那个地方没什么信号。
李清羽有些郁闷，什么样的地方能让程未出差这么久，还没信号。
他又问，程未有没有和他交代什么。
王伟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把真正的情况和他说明。
他回答说：“程总说您胃不好，让您按时吃饭，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语，李清羽的心口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尖锐、喜悦、心酸。
随即又变得空落落的。
就这样，盛夏时节在青年困惑的期盼与迷惘的悸动中悄然过去。
新学期又开始了。
大四，大部分同学都出去找实习工作了，他们艺术系的反倒出勤率很高。
这年头能学点特长上大学的家境都不会差，在这个社会资源极度不平衡的时代，有天赋的人也很难去拼过一个从小就开始烧钱学特长的富家子弟。所以在整个学校都掀起一阵找工作的毕业焦虑时，他们系反而是最淡定的。
因为大部分人有家里兜着，对工作不是海投，而是有目的的精挑细选，甚至是挤破脑袋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offer。如果失败了，也还能让家里安排个轻松点的工作。
一批老生离开校园，就有一批朝气蓬勃的新生进来。
晚上有迎新晚会，王采薇和薛芳芳都问过李清羽要不要一起去，被他拒绝。
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并不想参与这种热闹的活动。
大四大家的时间都很自由，留在画室的几个人也大都跑去看迎新晚会了。
整间画室就剩下他还有另外一个女生。
彼时日光西斜，残阳铺照，落日余晖穿过攀附在墙面和玻璃上的爬山虎，拉着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进明亮温暖的画室里。
李清羽坐在里面，他身影颀长，长相漂亮的无可挑剔。让任何一人来看，都只会觉得他是聘请来的模特，而不是创造画作的人。
他手里拿着笔，却半天没动，眼睛盯着画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李清羽微微垂下眼睫，露出落寞的姿态。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程未了，一周前程未给他打了电话，对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
可是李清羽追问了一下情况，那边竟然传来好像爆炸的声音，电话突然被挂断。
等他再打电话过去，对方已经不在服务区。
王伟旸给他发了消息，说是程未那边现在有点事，叫他不用担心。
很快，李清羽就从新闻上得知了程未到底去了哪儿。华研科技加入非洲国家开发计划，总裁亲临考察。
李清羽眼皮一跳，没信号，滞后的回复，爆炸声，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难怪程未要瞒着他。
怎么可能不担心？
知道真相后，李清羽更担心了。虽然他理解程未隐瞒的用途，但是他又很生气，程未连他担心的资格都要剥夺吗？如果程未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李清羽想都不敢想…
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信息素又开始紊乱了，可是又与从前信息素紊乱时的感觉不同。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体育馆的方向已经传来喧闹的声音。
李清羽放下画笔，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把那天镜头里看到的，程未的样子画了进去。
看着画纸上，跃然纸上的熟悉面孔，李清羽的心也开始酸涩起来。
那名女生也停下来，路过李清羽身边时，她没忍住看了一眼，惊叹了一声。
她又说：“你画的是程野吧，你们俩关系真好！”
李清羽怔了怔，想说不是。
可是也没有和别人解释的必要。
他想把那幅画收起来的时候，突然，他耳尖一动，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李清羽抬头看去，一道身影逆光立在门口。
手里的画笔猝不及防掉落在地，李清羽喃喃：“程..”未哥两个字还没出口。
那人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瞬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程野。
不是程未。
李清羽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失落感在看见程野的一刻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明显。
B市的项目还没结束，程野是临时请了两天假回来的。
他一下飞机就跑回了宿舍，听顾林说李清羽应该在画室，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跑过来了。
程野进门时看见了他眼底一瞬间的惊喜的诧异，那颗狂躁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离开这几个月，天天都想李清羽，所以他想当然的觉得，李清羽对他也是一样。
没想到程野会突然从B市回来，两人一起去附近熟悉的餐馆吃晚饭。
一顿饭下来，程野兴致勃勃地说着B市发生的事情。从前会主动对他嘘寒问暖，带着笑意听他说话的李清羽，头一次只是「恩恩啊啊」的回应，显得意外的沉默。
原本沉浸在相逢喜悦中的程野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两人久别重逢的场景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程野放下筷子，也没什么食欲了。
眉头拧着，也开始不说话。
从前但凡他露出一点点不高兴的样子，李清羽都会来问他，生怕他不开心。可是眼下，李清羽只是低着脑袋，一口口吃着饭菜，既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说话。
两人从外面走回学校的时候，有几个同学看到程野回来，惊喜地和他打招呼：“回来了啊？在b市怎么样？怎么去的这么久啊？”
程野笑着回了几句，可是越回他心里就越不得劲。
这次回来李清羽对他的态度，还不如这群关系说不上很好的同学热情。
一个同学挤眉弄眼的调笑：“你们俩感情真好，一回来就黏在一起。”
另外一个同学也笑着打趣：“好什么啊，你看人李清羽都没等你，程野，还不去追。”
程野回头，发现李清羽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前面去了，等都没等他。
从前不用他说，李清羽就会很自觉都等在旁边的。
“我先走了，下次聊。”程野扭头的时候，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就冷下来，他小跑几步追上去。
从后面拉了李清羽一把，没想到，竟然被对方把手抽回去了。李清羽有些疑惑地回头：“干嘛？”
那股烦躁感又上来了，因为李清羽和从前截然不同的反应与表现，程野心口攒着一团火，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他这次就只请了两天的假，下回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和李清羽生气。
原本嚣张跋扈的人，硬生生把那口浊气憋了回去。程野皮笑肉不笑：“没什么，你怎么那么快干嘛，都不等等我？和我走一块儿很丢人啊。”
要是从前的李清羽，肯定会马上反驳说没有，小心翼翼看他希望他不要误会的眼神也很软。
可是眼前的李清羽，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再也没多余的话和表现，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程野叉着腰，心里狂躁的不得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他恶狠狠地踹了旁边的树一脚。
从前总是挨着一起走，甚至勾肩搭背贴着一块走的两人，头一回中间宽的能再牵条狗了。
程野讨厌这种距离，会让他觉得李清羽脱离他的掌控，两人离得越来越远。
他主动向人那边凑近，伸出手，想和从前一样揽住李清羽的肩膀，李清羽却下意识躲闪开来。
程野要去揽人的手一顿。
多少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程野从小到大，还没这么频繁被人拒绝过。
更别说是一直对他有应必回的李清羽。
他应该恼火，但是又莫名觉得有点儿恐慌。
各种情绪交杂，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原因，只能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李清羽一路上也没说话，都是他问一句对方答一句，木头似的。
快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程野实在忍无可忍，这回没给李清羽任何躲闪的机会，双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强迫李清羽抬头看他。
“你不会还在为上次生日那事儿和我生气吧？”
说起生日，明明应该感觉到失望或者伤心。
可是很奇怪，李清羽心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再面对程野，一点儿都回想不来那股当时心如刀绞的感觉。
他就好像是个冷静的旁观者，在脑子里把那段回忆过了一遍。
但是和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李清羽回答的很快：“没有。”
程野当然不信，他拧着眉，仔仔细细观察李清羽的表情，他和李清羽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只要他想，他就能辨认出来对方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可是眼下李清羽目光沉静，毫无闪避，口吻淡定的好像在回答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
程野不仅没有因为对方否认而心情变好，反而眉头越拧越紧。
凭什么！凭什么李清羽能不生气！
自己在他生日那天抛下他去陪另外一个女生，他凭什么不生气！
程野的心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烦躁，心脏汹涌跳动，连带着他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他肉眼可见的非常不爽。
程野忍了忍，又咬牙切齿地问：“那是我不在得时候，有人欺负你了？”
李清羽不知道程野干嘛突然这么问：“没有，挺好的。”
不仅挺好，他还交了很多朋友，和顾林徐蔚然他们的关系也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程野知道，李清羽没说谎。
要是真有什么情况，徐蔚然他们肯定会告诉自己。
可是他心里的不安还是无法平息，具体来说，他这份不安在两个月前在b市看到李清羽和他哥站在一起的那张照片时就埋下了。
程野问：“我不在这段时间，我哥经常找你见面吗？”
听到程未，李清羽的心口抽了两下，他垂着眼，神色非常暗淡。
但是他今天情绪一直不太高，程野也没看出他那一瞬情绪的变化。
李清羽说：“没有，我们很久没见了。”
程野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再次确认李清羽说的是真话。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一直吊着的心，才恍然间落了地。
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李清羽，听我的，要是我哥来找你，你别理。别离我哥太近，他那个人..”
程野的话戛然而止。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程野很清楚，要是程未真对李清羽有点别的心思，他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挠。
但是他就是不爽，只要一想起来李清羽可能会和谁有牵扯就不爽的要命！
更别提那个人还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程未。
李清羽闻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他有些置气地反问：“你知道程未哥干什么去了吗？”
程野听见他问起程未，肉眼可见的脸又黑了下去。
李清羽第一次没控制住，瞪了他一眼。但是他也知道，无论是他的担心还是程野的担心，对现实不会有任何一点儿改变。
程未既然不主动告诉他们，也肯定是因为怕他们操心。
他又忍了回去。
徐蔚然从外面回来看到程野的时候，吓了一跳：“我擦，你怎么回来了！”
程野笑：“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徐蔚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定是活人：“妈耶，是真的！你们那个项目不是还没结束吗？你怎么回来的？”
程野意欲不明地干咳了两声：“请假的呗，后天就得回。”
徐蔚然「啊」了一声：“后天就回啊。”
他挤眉弄眼嘟嘟囔囔道，“我还以为你回来陪我们小羽毛过七夕节呢。”
他放低声音，悄咪咪地说，“我看小羽毛好像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程野的心微妙地动了动：“七夕节？礼物？”
他旋即看向李清羽的方向，李清羽闻言也看过来，但是他的神色茫然，显然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徐蔚然赶忙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在李清羽洗漱完毕，转身爬上床的时候。
他呵呵笑了两声，出卖队友出卖的非常丝滑，凑在程野耳边偷偷说：“是施研平告诉我！他说小羽毛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床上打着灯偷偷织围巾！”
程野听了挑了挑眉：“织围巾？”
他和李清羽认识这么多年，知道对方在某些方面就是个手残党的，李清羽居然破天荒学会了织围巾？
程野问：“他织围巾是要送给谁？”
徐蔚然——八卦的制造者兼传播者：“哈哈，还能给谁，肯定是送给你的七夕节礼物呗。”
他说着说着，又捂住了嘴。
卧槽！他也太大嘴巴了！搞不好李清羽是想给程野一个惊喜，被自己这么说出来，那惊喜不就没了！
对于李清羽在七夕节给程野送礼物这事儿，401宿舍没有一个人感到好奇。从他们认识开始，李清羽和程野的关系就可以用好的过分来形容。不论什么节日，两人都会互相送礼物。最早的时候他们几个也还怀疑过两人之间的感情不纯洁。可是在做了几年的室友后，也习惯了这两人之间腻腻歪歪的相处模式。他们俩要是突然不腻歪了，那才叫有问题。
李清羽这个人不太擅长自我表达，但是心思细腻。
在宿舍偷偷点灯织围巾送给程野，很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听了徐蔚然的话，程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的感觉。
把这几个小时里烦闷、焦虑、恐慌的感觉一扫而空。
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悸动与欢喜。
他的唇角不自觉勾起。
想到李清羽一个手残党为了他去学习针织，为了不让人发现，还偷偷半夜在床上点着灯赶工。
程野站在床底下暗自心动。
他将想象出的画面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没忍住，心里甜滋滋地「艹」了一声。
已经爬上床拉起帘子的李清羽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对程野立在他床底下灼灼向上看的目光也一无所觉。
他其实知道程野今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大高兴。
可是他的胸口憋闷，像是有股浊气淤积在里面，怎么都找不到方法散出来。
就更没什么心情去应付程野，像从前一样把人哄高兴了。
从前他喜欢程野，所以为他做什么也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们只是非常普通的朋友，最多也就是比普通的朋友稍微关系再好上那么一点。
他实在没有义务，再牺牲忽视自己的情绪去哄着另一个人。
李清羽侧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一只手死死揪着薄薄的毛毯。
明明已经被喂养过的胃里，突然又开始有点隐隐作疼。
连带着心口的位置也像是被人扯着，一抽一抽的，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难受，实在太难受了。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难受，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李清羽又翻来覆去了许久，最后实在没忍住，又拿出手机。
他突然想到刚刚徐蔚然说的，七夕节马上就要到了的话。
他用手机查看了一下日历，发现七夕节就在下周四。
他的围巾已经快织好了，只剩下一些收针的工作。
肯定能在下周四的时候完工。
围巾就放在他的床头，颜色是很沉稳的灰色，也不知道程未会不会喜欢。
现在除了每天的祈祷，他好像根本做不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程未能不能收得到，但是李清羽想了想，还是给程未发了条短信。
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果对方能够平平安安在周四之前回来。
那么等到七夕节那天，他就可以把围巾送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不是冷暴力！下章会彻底解释清楚情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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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端,白樊打着哈欠明显没睡醒。
程未：“你上次说他迟迟没有再来易感期，不仅仅是因为体质原因？”
白樊：“哦，你说这个啊。”
李清羽分化的太晚,又患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所以易感期比平常的omega更不稳定。一般的omega一个月一次,再不正常的也是两三个月一次，可李清羽却比这时间更长。
通常来说匹配度高达80%以上,两人的契合度就已经很高，在彼此身边也非常容易被对方的信息素影响。有些omega甚至会直接进入易感期。李清羽与程未两个人几乎朝夕相处，汲取对方的信息素。孤O寡A，非常容易擦枪走火。可是李清羽不是。他每个月都会配合程未的临时标记,但是他好像从没有主动进入过易感期。
——虽然人很难战胜本能，但是意志也能产生很大的影响。
——换句话说，他对你没有动心。在一个没有动心的人身边,才能做到这样的坐怀不乱。
程未说：“可是，他表现的很喜欢我的信息素。”
白樊耸肩：“那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吧。”
感觉到对话那端的沉默,白樊突然有些幸灾乐祸，“我说程未，当时那么信誓旦旦,原来也有你搞不定的事啊。”
男人沉吟片刻：“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会怎样？”
白樊睁大了眼睛：“你疯了？”
恨不得把人绑在身边的男人，居然会想要分开一段时间。
但是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损友,她很快会意了程未的意图。
她客观分析：“说实话,就凭你们俩那腻歪劲,体内的信息素早就稳定的不能再稳定了。分开一两个月大概率没什么影响。”
只是,她犹疑着问：“你确定要这么做？你舍得？”
程未回头看了床上的李清羽一眼,青年正在沉沉睡着，晨曦的初光落在他的脸庞，将他美好的五官勾勒，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程未凭的不是一腔热血，也不是足够的运气。
他做事情之前一定会做好全面的准备，关键时来个一击致命。
看似轻而易举的背后，他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准备。
所有人说他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程未也曾这么以为，这世界上的事情于他而言，只有想做和不想做两种。
直到他遇上了李清羽。
——你先别拒绝，哥。
——我和你之间，李清羽会选谁？
今天凌晨程野的那一通电话提醒了他，这段时间的快乐都是他偷来的。
无论是在学业还是商业，亦或是在其他方面。程未一直都淡定从容，运筹帷幄。唯有在李清羽的问题上，无论他表现的再怎么淡定，终究是没有底气的。在感情面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东想西想，会患得患失。他也会想要确切的安全感。
这段时间，他能给感觉到李清羽偶尔展现出的，和从前不太一样的态度。但是这种态度里，有多少是有偏爱的，真心实意的他想要的那种喜欢。饶是再步步为营的男人，也并不确定。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梦，睡梦中的李清羽嘴巴嘟囔了两声。
程未低头，听见他喊：“程未哥。”
程未心底一颤，原本沉重的心因为他这一句，放松了一些。
他垂着眸，半边的身子浸在黑暗中。
他突然获得了一些勇气，想要去孤注一掷。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他不想像个傻瓜一样，等程野回来，又让一切恢复原样。
程未的手指虚虚地描摹着李清羽的轮廓，最后在他的睫毛处停下。
李清羽的睫毛纤长卷翘，像是一把小刷子，轻轻扫动他的指腹。
程未声线平冷，波涛汹涌的眼眸中却异常坚定：“是。”
或许阵痛很难忍受，但是长久的痛苦会更加难以忍受。
他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既然已经尝到了一点甜头，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退回到黑暗里。
“刚好我上次和你说的的非洲那边的项目，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国家正在鼓励有能力的企业走出国门和第三国家发展合作，考虑到公司的长远利益，程未所代表的华研科技接下了政府项目。而在正式动工之前，作为公司负责人，他需要亲自去考察一趟。
周期长，地方也很偏远，刚好李清羽放暑假要回家。无论怎么看，这个时机都是最好的。
白樊听了只觉得疯狂：“我靠程未你疯了吧，那地儿压根没开化，老白之前去了一次还被抢劫了，差点命都丢了。听说有的国家连基站都没有，你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不会。事先做过调研，政府方面也会安排人手保护我，没什么问题。”
知道对方的行事风格，不太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白樊稍微收了点心：“那你千万小心点。”
程未「嗯」一声：“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多关注他一些。”
“这么多年朋友了，你和我客气什么。”
李清羽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熟悉又好闻的雨后青竹的气息提醒他，程未刚刚也在这里。
他揪着毛毯闻了闻，发现有程未的味道。
他脸红扑扑地想着：难不成程未刚刚坐在了他床边，看着他睡觉的？
还是说，程未其实是躺在他房间里和他一起睡的？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李清羽激动地抱着毛毯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极度亢奋地蹬了蹬脚。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晃晃脑袋。
自己是在兴奋个什么劲呢。
他爬起身，看见楠丨枫床头有张便利贴。
是程未的字迹，那字太好看了。
人如其字套用在程未身上半点都不违和。
纸条上嘱咐他楼下有订好的外卖，醒来记得吃，到家后记得给他发条消息。
李清羽反反复复看那张纸条。
唇角扬着下不来，可是又有点气闷。
程未这么照顾他，是不是又把他当小孩啊。
李清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洗漱完吃了饭。
就拖着行李箱回阿姨家。
临走前他看了眼绿湖别墅，不知不觉，他在这儿也住了大半个学期。
不知道他走之后，程未会不会想他。
要不他还是不走了，白樊不是说他们最好不要分开吗？
要不找个理由，给阿姨发消息，说他不回去了？
李清羽纠结了半天，最后拍拍自己的脸。
李清羽，清醒一点啊，你只是暑假回一下家，也就一个月的时间。等放完暑假回来，多的是时间回来。
姨父阿姨都催好久了，林照也刚高考结束，他这个做表哥的还没回去关心一下他。
想到这些，李清羽这才依依不舍地推着行李回阿姨家去了。
到家后，还没来得及进门，李清羽就赶紧掏出手机给程未发消息，说他到了。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句。
【future：嗯，暑期快乐。】
李清羽捏着手机，反反复复去看这几个简单的字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看越开心。
于是也给程未回。
【Q：你也是！】
【Q：熊猫转圈圈?jpg】
正式出高考成绩之前，家里大家都显得很紧张。高考当事人林照倒是没心没肺倒头就睡，睡了几天把高中三年缺的觉一口气全补了回来，等恢复到生龙活虎的模样，就开始和关系好的高中同学商量着一起出去毕业旅行的事情了。
姨父工作忙，林照和朋友毕业季旅行去了，家里就李清羽陪在阿姨身边。陪着她今天去这座庙里烧香，明天去那里找算命先生算命看成绩。
阿姨这个时候特别敏感，半点都经不起风吹草动。他们之前有过把林照送出国留学的想法，可是一个月前发生了件事。他们一个朋友的儿子在国外留学被枪杀了，阿姨吓得魂不附体，和姨父连夜商量后还是决定让林照留在国内读大学。他们就这一个儿子，禁不起任何一点意外。
在家的生活非常规律且重复。
早上和姨父起床晨跑，傍晚陪阿姨出门遛狗，顺带去一趟超市买点儿东西回来。
他在超市看到形状稀奇古怪的土豆小番茄，都会拍一张照片下来，想和程未分享。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对方看到消息，时常也会很快地回复。
「好可爱」「好奇怪」。
或者问他。
“今天中午吃土豆吗？”“想吃小番茄了？”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大概就是你有分享欲的时候有一个可以分享的人人，而和你一起分享的人也给了你很好的回馈。
晚上的时候，李清羽反反复复地看他和程未之间的消息。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内容，但是也能让人高兴半天。
他抱紧自己的毯子，突然感觉一阵空虚。
他想程未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林照发挥的不错，虽然没上成A大，但是也是不错的S大。家里人都很开心。
阿姨和姨父商量着一家人出去旅行，到处玩一玩，缓解一下前段时间的紧张情绪。
原本打算回学校的李清羽又一次被打断了计划。
在他们旅行的第二周，李清羽开始感觉事情不对劲起来。
程未给他的消息回复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晚，有时候他早上发的消息，对方要到第二天凌晨才回复。原本和他认真交流互动的内容也都变成了「嗯」「啊」这样无意义的字眼。
因为在外旅行，没什么时间玩手机。李清羽一开始还没察觉到，等到他察觉到的时候，程未已经两天没回他消息了。
他看着两天前程未给他回复的那条。
【future：抱歉，最近有点忙，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回复消息。】
“清羽？清羽？愣在那儿干嘛呢这么热，快过来给我和你阿姨拍张照。”姨父喊道。
李清羽这才回过神：“好咧！马上就去！”
他们这次的家庭游，报的是半个月的旅行团。
阿姨给他剥了个橘子，走到他跟前，温温柔柔的问：“小羽，你好像有什么心事？遇到什么事可以和阿姨说一下吗？”
李清羽扯出一个笑，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很开心啊。”
阿姨蹙眉：“小羽，你不要和阿姨强颜欢笑，我们是一家人，是血亲，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你不说的话，很多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那一瞬，李清羽突然想起程未对他说过的话。
——你要真实学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喜好，不要什么总憋在心里，否则，没人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到程未，又想到他们两天没联系了。
他的心口突然变得有些酸涩，他喃喃道：“说出来的话，就能得到回应吗？”
阿姨没听清，「啊？」了一声。
李清羽突然站起身：“阿姨，我有事，想先回学校，可以吗？”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坚定，阿姨被怔住了。
她后知后觉也跟着站起来，点点头：“可以，你去吧。你姨父和你表弟那里我去说。”
李清羽飞快地抱了她一下：“谢谢阿姨。”
李清羽飞快回酒店收拾了东西，买了最近的一般航班回A市。
折腾了快十个小时回到绿湖高地，李清羽也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现在是傍晚七点，如果不加班，程未应该已经到家了。
李清羽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拿出手机，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整理了一下形象。
Ok，好像还可以！
他刚想输密码，门从里面打开。
“程——”未哥还没出口。
平常负责打扫卫生的王阿姨从里面出来，看见李清羽惊讶了一瞬：“是小李啊，程先生不是说你回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学校还没开学吧。”
李清羽点头：“王阿姨好。”
他往人后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人。
李阿姨拿出垃圾袋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回来对李清羽说：“你找先生啊，先生不在家？他一周前出差去咯。好像去的地方蛮远的，时间也比较长。嘱咐我多过来照顾一下家里，打扫打扫卫生。”
其实李清羽刚刚回来的时候，没在车库看到程未的车的时候就有点猜到程未不在家。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程未之前的确和他说过他要出差一段时间。但是因为程未经常出差，一般两三天就能回来，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回来没看到人..
“小李，发什么呆咯。还不快进来，哎呀，谁欺负你了啊？眼眶都红了，这么委屈啊。”
程未消失了。
从前总是给他秒回消息的人，像是人间蒸发似的，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也是那一瞬间，李清羽意识到，他和程未之间的牵连是如此的浅薄。
除了那一层摇摇欲坠的「共生」关系，他们之间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打开之前王伟旸发给他的在线行程表，一开始非常含糊的更新了一下程未每天做了什么。但是行程也像是有隐瞒似的，不像从前时间地点人物那样具体。到后来，在线行程表也不再更新。
问王伟旸，王伟旸说，对方这次的行程有些特殊，那个地方没什么信号。
李清羽有些郁闷，什么样的地方能让程未出差这么久，还没信号。
他又问，程未有没有和他交代什么。
王伟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把真正的情况和他说明。
他回答说：“程总说您胃不好，让您按时吃饭，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语，李清羽的心口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尖锐、喜悦、心酸。
随即又变得空落落的。
就这样，盛夏时节在青年困惑的期盼与迷惘的悸动中悄然过去。
新学期又开始了。
大四，大部分同学都出去找实习工作了，他们艺术系的反倒出勤率很高。
这年头能学点特长上大学的家境都不会差，在这个社会资源极度不平衡的时代，有天赋的人也很难去拼过一个从小就开始烧钱学特长的富家子弟。所以在整个学校都掀起一阵找工作的毕业焦虑时，他们系反而是最淡定的。
因为大部分人有家里兜着，对工作不是海投，而是有目的的精挑细选，甚至是挤破脑袋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offer。如果失败了，也还能让家里安排个轻松点的工作。
一批老生离开校园，就有一批朝气蓬勃的新生进来。
晚上有迎新晚会，王采薇和薛芳芳都问过李清羽要不要一起去，被他拒绝。
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并不想参与这种热闹的活动。
大四大家的时间都很自由，留在画室的几个人也大都跑去看迎新晚会了。
整间画室就剩下他还有另外一个女生。
彼时日光西斜，残阳铺照，落日余晖穿过攀附在墙面和玻璃上的爬山虎，拉着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进明亮温暖的画室里。
李清羽坐在里面，他身影颀长，长相漂亮的无可挑剔。让任何一人来看，都只会觉得他是聘请来的模特，而不是创造画作的人。
他手里拿着笔，却半天没动，眼睛盯着画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李清羽微微垂下眼睫，露出落寞的姿态。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程未了，一周前程未给他打了电话，对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
可是李清羽追问了一下情况，那边竟然传来好像爆炸的声音，电话突然被挂断。
等他再打电话过去，对方已经不在服务区。
王伟旸给他发了消息，说是程未那边现在有点事，叫他不用担心。
很快，李清羽就从新闻上得知了程未到底去了哪儿。华研科技加入非洲国家开发计划，总裁亲临考察。
李清羽眼皮一跳，没信号，滞后的回复，爆炸声，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难怪程未要瞒着他。
怎么可能不担心？
知道真相后，李清羽更担心了。虽然他理解程未隐瞒的用途，但是他又很生气，程未连他担心的资格都要剥夺吗？如果程未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李清羽想都不敢想…
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信息素又开始紊乱了，可是又与从前信息素紊乱时的感觉不同。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体育馆的方向已经传来喧闹的声音。
李清羽放下画笔，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把那天镜头里看到的，程未的样子画了进去。
看着画纸上，跃然纸上的熟悉面孔，李清羽的心也开始酸涩起来。
那名女生也停下来，路过李清羽身边时，她没忍住看了一眼，惊叹了一声。
她又说：“你画的是程野吧，你们俩关系真好！”
李清羽怔了怔，想说不是。
可是也没有和别人解释的必要。
他想把那幅画收起来的时候，突然，他耳尖一动，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李清羽抬头看去，一道身影逆光立在门口。
手里的画笔猝不及防掉落在地，李清羽喃喃：“程..”未哥两个字还没出口。
那人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瞬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程野。
不是程未。
李清羽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失落感在看见程野的一刻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明显。
B市的项目还没结束，程野是临时请了两天假回来的。
他一下飞机就跑回了宿舍，听顾林说李清羽应该在画室，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跑过来了。
程野进门时看见了他眼底一瞬间的惊喜的诧异，那颗狂躁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离开这几个月，天天都想李清羽，所以他想当然的觉得，李清羽对他也是一样。
没想到程野会突然从B市回来，两人一起去附近熟悉的餐馆吃晚饭。
一顿饭下来，程野兴致勃勃地说着B市发生的事情。从前会主动对他嘘寒问暖，带着笑意听他说话的李清羽，头一次只是「恩恩啊啊」的回应，显得意外的沉默。
原本沉浸在相逢喜悦中的程野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两人久别重逢的场景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程野放下筷子，也没什么食欲了。
眉头拧着，也开始不说话。
从前但凡他露出一点点不高兴的样子，李清羽都会来问他，生怕他不开心。可是眼下，李清羽只是低着脑袋，一口口吃着饭菜，既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说话。
两人从外面走回学校的时候，有几个同学看到程野回来，惊喜地和他打招呼：“回来了啊？在b市怎么样？怎么去的这么久啊？”
程野笑着回了几句，可是越回他心里就越不得劲。
这次回来李清羽对他的态度，还不如这群关系说不上很好的同学热情。
一个同学挤眉弄眼的调笑：“你们俩感情真好，一回来就黏在一起。”
另外一个同学也笑着打趣：“好什么啊，你看人李清羽都没等你，程野，还不去追。”
程野回头，发现李清羽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前面去了，等都没等他。
从前不用他说，李清羽就会很自觉都等在旁边的。
“我先走了，下次聊。”程野扭头的时候，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就冷下来，他小跑几步追上去。
从后面拉了李清羽一把，没想到，竟然被对方把手抽回去了。李清羽有些疑惑地回头：“干嘛？”
那股烦躁感又上来了，因为李清羽和从前截然不同的反应与表现，程野心口攒着一团火，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他这次就只请了两天的假，下回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和李清羽生气。
原本嚣张跋扈的人，硬生生把那口浊气憋了回去。程野皮笑肉不笑：“没什么，你怎么那么快干嘛，都不等等我？和我走一块儿很丢人啊。”
要是从前的李清羽，肯定会马上反驳说没有，小心翼翼看他希望他不要误会的眼神也很软。
可是眼前的李清羽，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再也没多余的话和表现，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程野叉着腰，心里狂躁的不得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他恶狠狠地踹了旁边的树一脚。
从前总是挨着一起走，甚至勾肩搭背贴着一块走的两人，头一回中间宽的能再牵条狗了。
程野讨厌这种距离，会让他觉得李清羽脱离他的掌控，两人离得越来越远。
他主动向人那边凑近，伸出手，想和从前一样揽住李清羽的肩膀，李清羽却下意识躲闪开来。
程野要去揽人的手一顿。
多少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程野从小到大，还没这么频繁被人拒绝过。
更别说是一直对他有应必回的李清羽。
他应该恼火，但是又莫名觉得有点儿恐慌。
各种情绪交杂，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原因，只能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李清羽一路上也没说话，都是他问一句对方答一句，木头似的。
快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程野实在忍无可忍，这回没给李清羽任何躲闪的机会，双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强迫李清羽抬头看他。
“你不会还在为上次生日那事儿和我生气吧？”
说起生日，明明应该感觉到失望或者伤心。
可是很奇怪，李清羽心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再面对程野，一点儿都回想不来那股当时心如刀绞的感觉。
他就好像是个冷静的旁观者，在脑子里把那段回忆过了一遍。
但是和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李清羽回答的很快：“没有。”
程野当然不信，他拧着眉，仔仔细细观察李清羽的表情，他和李清羽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只要他想，他就能辨认出来对方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可是眼下李清羽目光沉静，毫无闪避，口吻淡定的好像在回答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
程野不仅没有因为对方否认而心情变好，反而眉头越拧越紧。
凭什么！凭什么李清羽能不生气！
自己在他生日那天抛下他去陪另外一个女生，他凭什么不生气！
程野的心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烦躁，心脏汹涌跳动，连带着他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他肉眼可见的非常不爽。
程野忍了忍，又咬牙切齿地问：“那是我不在得时候，有人欺负你了？”
李清羽不知道程野干嘛突然这么问：“没有，挺好的。”
不仅挺好，他还交了很多朋友，和顾林徐蔚然他们的关系也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程野知道，李清羽没说谎。
要是真有什么情况，徐蔚然他们肯定会告诉自己。
可是他心里的不安还是无法平息，具体来说，他这份不安在两个月前在b市看到李清羽和他哥站在一起的那张照片时就埋下了。
程野问：“我不在这段时间，我哥经常找你见面吗？”
听到程未，李清羽的心口抽了两下，他垂着眼，神色非常暗淡。
但是他今天情绪一直不太高，程野也没看出他那一瞬情绪的变化。
李清羽说：“没有，我们很久没见了。”
程野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再次确认李清羽说的是真话。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一直吊着的心，才恍然间落了地。
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李清羽，听我的，要是我哥来找你，你别理。别离我哥太近，他那个人..”
程野的话戛然而止。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程野很清楚，要是程未真对李清羽有点别的心思，他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挠。
但是他就是不爽，只要一想起来李清羽可能会和谁有牵扯就不爽的要命！
更别提那个人还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程未。
李清羽闻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他有些置气地反问：“你知道程未哥干什么去了吗？”
程野听见他问起程未，肉眼可见的脸又黑了下去。
李清羽第一次没控制住，瞪了他一眼。但是他也知道，无论是他的担心还是程野的担心，对现实不会有任何一点儿改变。
程未既然不主动告诉他们，也肯定是因为怕他们操心。
他又忍了回去。
徐蔚然从外面回来看到程野的时候，吓了一跳：“我擦，你怎么回来了！”
程野笑：“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徐蔚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定是活人：“妈耶，是真的！你们那个项目不是还没结束吗？你怎么回来的？”
程野意欲不明地干咳了两声：“请假的呗，后天就得回。”
徐蔚然「啊」了一声：“后天就回啊。”
他挤眉弄眼嘟嘟囔囔道，“我还以为你回来陪我们小羽毛过七夕节呢。”
他放低声音，悄咪咪地说，“我看小羽毛好像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程野的心微妙地动了动：“七夕节？礼物？”
他旋即看向李清羽的方向，李清羽闻言也看过来，但是他的神色茫然，显然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徐蔚然赶忙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在李清羽洗漱完毕，转身爬上床的时候。
他呵呵笑了两声，出卖队友出卖的非常丝滑，凑在程野耳边偷偷说：“是施研平告诉我！他说小羽毛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床上打着灯偷偷织围巾！”
程野听了挑了挑眉：“织围巾？”
他和李清羽认识这么多年，知道对方在某些方面就是个手残党的，李清羽居然破天荒学会了织围巾？
程野问：“他织围巾是要送给谁？”
徐蔚然——八卦的制造者兼传播者：“哈哈，还能给谁，肯定是送给你的七夕节礼物呗。”
他说着说着，又捂住了嘴。
卧槽！他也太大嘴巴了！搞不好李清羽是想给程野一个惊喜，被自己这么说出来，那惊喜不就没了！
对于李清羽在七夕节给程野送礼物这事儿，401宿舍没有一个人感到好奇。从他们认识开始，李清羽和程野的关系就可以用好的过分来形容。不论什么节日，两人都会互相送礼物。最早的时候他们几个也还怀疑过两人之间的感情不纯洁。可是在做了几年的室友后，也习惯了这两人之间腻腻歪歪的相处模式。他们俩要是突然不腻歪了，那才叫有问题。
李清羽这个人不太擅长自我表达，但是心思细腻。
在宿舍偷偷点灯织围巾送给程野，很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听了徐蔚然的话，程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的感觉。
把这几个小时里烦闷、焦虑、恐慌的感觉一扫而空。
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悸动与欢喜。
他的唇角不自觉勾起。
想到李清羽一个手残党为了他去学习针织，为了不让人发现，还偷偷半夜在床上点着灯赶工。
程野站在床底下暗自心动。
他将想象出的画面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没忍住，心里甜滋滋地「艹」了一声。
已经爬上床拉起帘子的李清羽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对程野立在他床底下灼灼向上看的目光也一无所觉。
他其实知道程野今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大高兴。
可是他的胸口憋闷，像是有股浊气淤积在里面，怎么都找不到方法散出来。
就更没什么心情去应付程野，像从前一样把人哄高兴了。
从前他喜欢程野，所以为他做什么也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们只是非常普通的朋友，最多也就是比普通的朋友稍微关系再好上那么一点。
他实在没有义务，再牺牲忽视自己的情绪去哄着另一个人。
李清羽侧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一只手死死揪着薄薄的毛毯。
明明已经被喂养过的胃里，突然又开始有点隐隐作疼。
连带着心口的位置也像是被人扯着，一抽一抽的，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难受，实在太难受了。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难受，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李清羽又翻来覆去了许久，最后实在没忍住，又拿出手机。
他突然想到刚刚徐蔚然说的，七夕节马上就要到了的话。
他用手机查看了一下日历，发现七夕节就在下周四。
他的围巾已经快织好了，只剩下一些收针的工作。
肯定能在下周四的时候完工。
围巾就放在他的床头，颜色是很沉稳的灰色，也不知道程未会不会喜欢。
现在除了每天的祈祷，他好像根本做不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程未能不能收得到，但是李清羽想了想，还是给程未发了条短信。
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果对方能够平平安安在周四之前回来。
那么等到七夕节那天，他就可以把围巾送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不是冷暴力！下章会彻底解释清楚情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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